当日未申交替,五鹿浑等五人已然回返一笑山庄。

初一入堂,便见九位夫人同王府管事齐齐起身,直冲古芊芊福身作揖,眼风下递,恭敬问安。

古芊芊含笑以应,落落上前,轻扶大夫人膀臂,娇声谢道:“幸得山庄相助,方可逃出生天。恩人在上,需得受芊芊一拜方是。”话音未落,古芊芊已是柔柔施了个揖,侧目一扫五鹿浑等人,轻声再道:“一路之上,听几位英雄粗粗一叙,已知一笑山庄善名远播——老迈者养膳,幼弱者抚育,颠沛者安顿,孤孀者存恤。这般高义,芊芊拜服。至于锦公子之名,芊芊亦有耳闻——江湖气量,锦绣心肠,风雅洗剔,不与俗同。可同此等英雄豪杰结交,实乃芊芊之造化,王府之福葩。”

大夫人闻声,急将面上惊愕悄无声息掩了,又再躬身上前,重施一揖,舒眉应道:“郡主之身,金娇玉贵;郡主之神,浣雪蒸霞。既见郡主平安归返,我等开怀已甚,且能于此事相助一臂,本为山庄之幸,何敢妄言高攀?”

古芊芊闻声巧笑,上前又再挽上大夫人胳臂,落掌缓拍两回,柔声叹道:“常言道,结交未可分贫富,定谊需堪托死生。芊芊此回被掳上山,无异于生门死关走了一圈。若非贵家相助,芊芊岂能保得清白,毫发无损自那匪窝脱出身来?”

管事听得此言,未待古芊芊话毕,已是急急埋首虾腰,施一大礼,启口哆舌便道:“多得漫天神佛相佑,国主福泽浩荡,郡主吉人天相,万幸!万幸!”稍顿,管事抬眉,扫一眼大夫人,恭声缓道:“小的再拜夫人大恩。也亏山庄撒财如沙,不惜财帛,方成此事。待郡主回府,小的必速速打点,将那财银好生送还才是。”

古芊芊眉头一挑,正待接言,目帘一紧,却见门外前后行来两人。在前的乃是一副公子装扮,月蓝衫,碧玉冠,眉飘偃月,目炯曙星;最可称奇的,当是其右侧凤眼下那颗红痣,上承漆珠,下映檀口,相辅相成,妙不可言。此位之后,紧随一人,衣饰不甚华丽,面目亦不出奇,粗粗一看,着实不怎打眼,然其眶内,倒是颇有些倨傲散漫之色。细细比对下来,古芊芊只觉得前头美玉增辉,后面泥涂无色,这便目不转睛,身不由己般将那美貌公子往复打量不住。

这二人,正是初闻奏报立时赶来正堂的楚锦同五鹿老。

大夫人瞧见楚锦,这便碎步上前,缓往楚锦肩头拍了两拍,眼光流盼,轻声笑道:“锦儿,来得恰好,且同郡主相见,问一问安。”

楚锦唇角浅抬,徐徐近前两步,眼风一冷,却是先往五鹿浑几人头面上扫了两眼。

“拜见郡主。”

古芊芊单掌一抬,顺势免了楚锦礼数,四目交对不足片刻,古芊芊鼻头一皱,目珠一转,却是莫名笑出声来。

楚锦见状,倒未改色,反是直愣愣定定瞧着古芊芊,下颌一扬,附和浅笑。

五鹿老见古芊芊瞧也不瞧自己,心下自是不忿,悄摸躲到五鹿浑身前,抬掌一面摩挲假面皮,一面低低嗤道:“这钜燕九极颜色,倒也不过尔尔。”话音方落,暗往闻人战身前拱了一拱,附耳交头,柔声询道:“小战,此一行,你可还好?”

闻人战目睛牢牢黏在楚锦身上,脖颈一偏,口内支吾道:“还好还好,有甚不好?”

五鹿老前后受了冷落,难免曲解其意,冷哼一声,又再恶狠狠往楚锦处抛个白眼,后则大喇喇往五鹿浑背上一靠,低低委屈道:“兄长,待出了一笑山庄,我非得除了这假面皮,显一显本来颜色不可!”

五鹿浑此一时,一心亦全在楚锦同古芊芊身上,潦草一应,再不多言。

堂内几人,寒暄过后,这方依着宾主长幼,顺序而坐。

古芊芊初一取座,目珠一转,冲楚锦稍稍颔首,后则径自取了手边茶盏,浅啜一口,悠悠叹道:“万两白银,实非小数。人言天上神仙可遇,舍财世人难求。楚公子仗义疏财,至情至性,芊芊好不感佩!”

“郡主过奖。”楚锦神色不动,怡然缓道:“家父曾有教诲,富贵一世荣宠,临死增恋,如负重担;贫贱一世清苦,临死脱厌,如释重枷。若得良机,如遇善人,相助楚某解枷担重,楚某自是乐得袖手,甘之如饴。故而我山庄内,常备薄银,资当资之辈,救可救之急。”

五鹿浑听得此言,探舌一濡口唇,眨眉两回,缓声接道:“郡主吉人,自有天佑。在下日前倒也听庄内小厮提了一提,说是楚兄府内散银不足千两,今儿个卯时方过,其便派人持票往城内两家银号急兑。因着数目稍巨,时机又急,山庄一显霹雳手段,险将那两家银号兑空,好一通折腾之下,这方依时凑齐万两之数。”五鹿浑一顿,挑眉一瞧楚锦,纳口长气,自顾自且笑且道:“那匪贼倒是眼明心亮。若其不知好歹,硬要讨个一万一千两,怕是此回赎票,恐难施为。”

古芊芊闻声,面上一怔,迅指功夫,便已解意,同五鹿浑徐徐换个眼风,轻将茶盏一搁,掩口娇笑,“要楚一笑的财帛,作八大王的粪土……”古芊芊口内啧啧两回,面颊一侧,托腮直冲楚锦丢眉作眼,“好在楚公子本就是个奇人,视钱财如粪土。现下芊芊同楚公子相邻而坐,对谈如流,便若醍醐以灌顶,去伪而存真,直觉财帛粪土,本是一物。我府若执意归还此银,倒似小瞧了楚公子去,反令楚公子作难。”

管事一听,甚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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