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上一笑山庄这棵大树,一众游食户便似得了血的烂黄,饭来张口、衣来就手,个顶个的大爷夫人排场。说甚的远近宗仰,不过是杯浮老子膏血,筵列老子骨肉罢了。”

“老子亲娘说得在理——天不生无禄之人,地不长无名之草。老子既不是甚下世佛祖,又不是其再养爹娘,怎就非得背负上这十里八乡老少爷们的吃穿用度、嫁娶婚丧?”

容欢眉头一攒,折扇缓开,失神摇了三两回,启唇轻声附和道:“我说楚兄,无论如何,府上终归有几位晓事理、明大义的夫人帮衬……”

这话一出,楚锦竟是两手一摊,几要堕泪。

“别,别!兄弟,万莫同你爷爷我提及此事!”楚锦眨眉两回,两指直往颞上一按,一面揉捏,一面哭笑不得道:“你等方才不是问及,怎得老子说自己一降生便无父无母?父在堂,唯剩微温躯壳;母在堂……不过九条口舌!”

堂内除却楚锦,所余三男听闻此言,不由俱是在心下惊呼一声,后则两两相顾,思及一笑山庄九位夫人,禁不住额汗涔涔,愁心惨惨。

楚锦两目微阖,悠悠再叹,“天下女子,最擅以柔制刚。喜也哭,悲也哭,哀也哭,怨也哭。老子宅内那九位高堂,自老子托生至今,落的泪,怕有千缸;喷的唾,足有百担。”楚锦一顿,蓦地启睑,目珠一亮,连眼风亦是明晃晃,“祝家二兄、容兄,你等且来想上一想——九张乖嘴,几百尖牙,双双明珠,十数渊水。你若温言细语,令其依心像意,还则罢了;若是稍有违逆,轻则口沫横飞、以泪洗面,重则刎颈上吊、奔井投河……”

一言未尽,堂内三男不由绝叹,把手打抬,摇头不住。

“老子宁愿有女子同老子一般满口恶言、耍泼胡缠,也吃不消那般一哭二闹,以命相挟。”

胥留留听得此言,这便偷往古芊芊处觑了一眼,待瞧见小郡主红霞满面,这方浅抬唇角,心下暗道:无怪乎,你这八大王非要于宝继庵将郡主生抢了去。

静默多时,楚锦猛不丁吃吃一笑,凤眼一飞,自顾自朝香台行了几步,后则一个飞身上跃,单臂一抬,直指其父造像。

“老子表面上人模狗样,实则芯儿里不过一只提线傀儡,任由捉弄。老子少时,夜夜所梦,唯不过父子紾臂、至亲撞股!然则,这般念想,无非泡影——老子堂堂好汉,纵然不甘,岂能对半个不活死人动粗?即便不忿,又能将那千封书信死物奈何?”

“只不过,这鸟人,”楚锦指头一点,冷声轻笑不住,“欲要老子当个侠士,老子偏生要往深山老林,落草成寇;欲要老子作个善人,老子偏要剪径扫刮、无恶不行!”

“你等便将八音山一事传扬开去,老子还要瞧瞧,宅内九位娘亲得闻,得是何样的哭天抢地、痛不欲生!”

“待旁人知晓八大王一事,楚兄又欲往何处,欲有何为?”

楚锦脖颈一侧,斜着瞥了五鹿浑一眼,“老子便在三国兴风起雨,杀它个血流成河,屠它个枯骨万里。”

容欢闻声,陡地咋舌摇眉,连倒了数口凉气。

五鹿浑一声长喟,扶额一定,亦见无措。

“我说…楚兄……”五鹿浑沉吟片刻,缓声言道:“你若真要当个恶人,那日怎得还要于宝继庵戳穿一众姑子害命夺银之举?”

“顺……顺手…顺手罢了。”

“楚兄善念,实乃沙里金、石中玉。煜煜生辉,断难藏掩。”

楚锦一顿,吞唾支吾,“老子…老子誓要随心所欲,成佛成魔,为善为恶,何必自拘?”

“即便楚兄日后成了同大欢喜宫一般的武林公敌,又能如何?”

“待得那日,老子真能声动朝堂、名噪山野,老子便要亲往钜燕皇宫,寻了国主好生问上一问。”

古芊芊杏目圆睁,挑眉便道:“国主?此事怎又同其扯上干系?”

“老子这辈子如此凄惨,明里当怨父母,暗里需责邦家!若非家父功名未得,郁志难抒,岂会如此约束绑缚,非将老子捏弄成个良人士绅、活佛侠客?”楚锦面上一黯,轻声嗤道:“想当年,家父可是百战英雄——弯弓饮羽,却敌吹笳,操戈赴刃,据鞍发机。忠勇一世,到头来却落得个活死人的悲凉下场……国主既舍得下贤臣安邦捍身,便逃不得恶人误国毒民!”

楚锦哼笑两回,一面摇眉,一面探指挤弄出两滴眼水。

“家父愚忠,留书尙言——家庆还需国有恩。然则,其虽明令老子忠君为国,却又多番叮嘱老子不可出仕为官,不可同朝廷多生瓜葛。显是一朝为蛇咬,十年怕草绳。老子……”楚锦眼眶一红,侧身背对诸人,双掌往其父造像两肩上一搭,缓声哽咽道:“老子虽不知家父恶疾因由,然则……那般活死人情状,必同皇家脱不得干系!若非邦家厚德,至少…至少老子眼目前能有个真可称得上‘父亲’的父亲日夜陪伴——纵有磕绊,也不至如我那般拳打棉絮、脚踢云彩。”

话音初落,倏的一声,楚锦掌刀一挥,须臾便将造像右掌生生截下。

“楚某娘亲早年有言,此物,乃是家父一日归府所携。”楚锦边言,边渡力于掌,迅指之间,已见造像掌心那土陶祥纹杯碎成几块,倏瞬露出些金黄之色。

不过片刻,余人凝眉,正见楚锦单掌一抬,将一小巧金樽托捧在前。

堂下容欢同古芊芊仅扫了一眼,已是齐齐拊膺,惊叹不住。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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