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过三日,江湖又起风波;也不知是经何人从何处漏了风声,说是三经宗主日前亦为大欢喜宫所刺,幸而福大命大,未损于敌手,反是一举全歼异教死士八名。消息一出,暗议如沸。先是宝象寺行凶,后则胥子思丧命,再则三经宗寻衅;细想下来,诸多江湖人士虽不直言,心下早感异教此回来势汹汹,欲与中土武林两相颉颃——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在明在暗,自然要与武林三尊为敌。这般瞧着,异教着实艺高人胆大,怕是此番重返中土,定要再兴风云,将中夏三国搅个安生不得。如此,众人便再不觉得胥子思口中那“宝象异教之危”有甚出奇,亦不会深究那鱼悟同大欢喜宫是否曾有些个宿怨瓜葛。

如此这般,正称了鱼悟之心,遂了鱼悟之愿。其籍异教之名,拱手送上的八条性命,也算不得枉费。

这日,方至卯时,便有金卫密入咸朋山庄,呈了姬沙信札于五鹿浑手上。

五鹿浑闻听传言,本就心忧,现得密报,自是未有耽搁,急急唤了余下四人暗至房内。待诸人坐定,五鹿浑这方展信打眼,不过眨眉功夫,其面色已是不善;似愁似怒,模棱难辨。

五鹿老睡眼惺忪,似是尚在发困,掩口打个呵欠,懒洋洋径自喃喃,“下回得见姬宗主,本王必得好生犒劳——赏其几个劈盖巴掌,酬其搅扰好梦之功!”

话音方落,五鹿浑眉头一横,冷声咳了两回。待见五鹿老唇角一颤,掩面躲闪,五鹿浑这方徐徐启了口唇,摇眉长叹,“师父并未探得宣家兄弟行迹。想来那二人,若非蛰于暗处,便是隐于街市;其若不近江湖,佯扮寻常布衣,怕是便似泥牛入水,好教我等海底寻针。”

容欢闻言,亦将眉头一皱,折扇缓开,连声喟道:“如此,恐只能候着祖母回函,望宋楼有些个堪用的消息。”

五鹿老听得这话,心下不快,鼻内立时一嗤,言辞见怒,“容公子好大面子!宋楼好大威势!”

容欢一听,怎不解意,哼笑半刻,拱手便道:“好说,好说。旁的不敢夸口,便若小王榭赌坊,此乃销金之所;银楼金铺、质库兑店,可为销赃之地;至于这三国江湖人人皆知的销密之处,则非本公子的宋楼不可。”

五鹿浑见五鹿老面生疑猜,未能会意,这便莞尔,沉沉接道:“若有秘密欲要出卖,便往宋楼,没有其出不起的价钱;若有秘密欲要收买,还需前往宋楼,没有其探不到的消息。入楼便是朋友,货银两讫,童叟无欺;出楼既成陌路,未曾相逢,未有相识,眼明口紧,着实令人安心的很。且宋楼行事,颇是公允——一条秘密,从来只卖一回,只入一家的耳朵;先到先得,同至则价高者得。”五鹿浑一顿,冲容欢展颜一笑,“容兄,不知在下所言,真是不真?”

容欢面上颇是倨傲,眉尾一飞,颔首笑应。

“只不过,听说宋楼还有一不成文的规矩,美其名曰‘三不沾’?”五鹿浑身子虚虚朝后一仰,沉声再道。

“哪三不沾?”五鹿老兴味渐浓,立时勾唇询道。

“一不沾容家内事,二不沾皇家密事,三不沾……”

闻人战见五鹿浑语塞,面上稍见不耐,初一抿唇,脆声便道:“鹿哥哥,三不沾甚?”

“三不沾……”容欢折扇浅摇,低声讪笑,“三不沾大欢喜宫闲事。”

闻人战一听,目珠转个不停,待得片刻,陡然起身,话锋一转,直冲容欢怒道:“你这泥鳅,之前冒认四友伯伯关门弟子,连番诓骗,说我爹同游叔叔身在销磨楼。现下看来,莫不是宋楼早早得了我爹行踪?”

容欢闻声,面上登时一紧,不经意再将那折扇于指间翻来倒去,转个三五回,心知此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得耷头垂翼,闷在当场,讪讪不敢言语。

自容欢认下宋楼公子之名,五鹿浑便早料定,少加时日,闻人战必得寻思起销磨楼那档子事儿来;其本计算着旁敲侧击,推波引澜,也好敲打敲打容欢,借机探探销磨楼底细。孰料得,此时此刻,五鹿浑心下烦扰,晕头转向,实在没了那份心思;愤懑难当之际,这便将眼一阖,潦草敷衍道:“闻人姑娘,即便容兄并非李前辈徒儿,然宋楼同销磨楼,终归关系匪浅。我等出生入死的交情,容兄定不会于令尊去向上有所瞒掩。”

容欢听得五鹿浑这话,尤是感激,稍一抱拳,前后冲五鹿浑跟闻人战施了一揖,头如捣蒜,口内亦是喃喃不住,“正是,正是。鹿兄所言甚是!”话音初落,心下却是好一通嘀咕:原本是一谎圆一谎,一环扣一环。何曾想,现今终是露了马脚,再也圆不过去。盼只盼祖母大量,早早探得鸡鸣岛虚实,待得用时,也好出头为我解困,救脱苦海。

思及此处,容欢更显沮丧,口唇翕张,琐琐啐啐也不知径自叨咕些甚。其两指往颞上一抵,稍一使力,徐徐按个两回,暗暗心道:江湖皆知宋楼同销磨楼颇有渊源,提及二楼干连,简直如数家珍,现下连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都能将祖父同销磨楼主人把臂叱咤、纵横江湖的陈年旧事说得有眉有眼;怎得,我这堂堂宋楼公子,虚长二十载,却从未亲见过那李四友模样?问也不教问,提又不多提,祖母这般,倒似专将我一人蒙在鼓里,如此行事,究竟何故?

闻人战玉齿一扣,远山一攒,早是查见容欢面上情状。待暗往五鹿浑那处递个眼风,又得了五鹿浑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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