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罢,兀自垂眉,或就盏品茶,或耷眼攥掌,不间不界坐了半晌,终是闻姬沙轻道:“两位,未曾想不足一月,又再会面。”

鱼悟同胥子思俱是轻笑附和,对视一面,也不应答。

“大欢喜宫重返中土之事,不知二位作何想法?”

“阿弥陀佛。”鱼悟起手,先呼佛号,后则扫一眼胥子思,沉声缓道:“那异教,早在廿岁前便已无声覆灭,如今陡然再现,一出手便害了鱼龙两位施主性命。这番,怕是来者不善,恶势汹汹。”

“在下倒是奇着,那大欢喜宫,怎就非要拿乱云阁开刀?”言罢,胥子思冷哼一声,又再缓道:“莫不是其此番归来,欲同姬宗主这三经宗宣战?”

姬沙一听,亦是浅笑,摇眉片刻,反是冲鱼悟轻道:“江湖皆知,乱云阁虽在薄山,然鱼龙二人,却是同垂象的鸡鸣岛关连甚深。言及此处,老朽怕是又得旧事重提,再次谢过禅师相助寻回水寒之谊。”

鱼悟自解姬沙言辞深意,起手再道:“阿弥陀佛,姬施主言重了。老衲虽知销磨楼主人大隐多时,却也不知,乱云恶事,其可会闻听一二,此一番,又可会亲来探看,祭一祭两位故友?”

胥子思浓眉一挑,徐徐啜口清茶,沉声接道:“大欢喜宫虽行事诡异,怙恶横行,然则总也是有的放矢,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才是。”一言未落,胥子思先同鱼悟交目,后则看似不经意,直冲姬沙道:“小女言及,此一回,姬宗主徒儿亦受其害,险些丧命山崩落石之下?”

“许是小徒运气不若胥小姐那般好吧。”

堂内鱼悟同胥子思闻听此言,便也不多说话,三人静默,不咸不淡又坐了一刻。

“大欢喜宫捣了乱云阁,你我却摸不清其寻衅害命之因由。老朽跼蹐,惴惴难安,即日起自当命祥金卫百数暗留此地,免那大欢喜宫去而复返,再生惨剧。”

鱼悟冲姬沙稍一颔首,立时接应,“若姬施主不弃,老衲也愿尽一分心力。自当结珀卫若干,听候调遣。”

“如此,老朽谢过。”

胥子思缓将口内热茶咽下,抬声道:“钜燕的赤珠卫,亦当竭力同大欢喜宫周旋。只是在下忧心薄山乃异教之障眼法,既有金卫珀卫坐镇,在下倒也可放宽心了。”

“此一回,怕是恶战。还得多借二位之力。”胥子思轻笑,眼风依次扫过姬沙同鱼悟师,又再拱手朝鱼悟接道:“尤其是得倚傍禅师之力。”

鱼悟面上不见五情,闻言徐徐冲胥子思颔首道:“异教横行,危如蹈海;深法无边,责无旁贷。”

姬沙于一旁细瞧这二人半刻,面上倒是浅笑,心下却隐隐生了疑窦,抬掌取了桌边茶盏,轻啜两口,不置可否。

当日入夜。

三更。

一人着夜行衣,黑布蒙面,悄无声息的,已是摸入五鹿浑房内。

此一时,借着穿窗之白,来人手起,寒光一动,提了短刃便往榻边。

五鹿浑正自沉睡,吐纳却是不匀,鼻息渐重,时不时还夹杂几句不知所谓的说话。

来人见状,倒也不慌,握着短刃的一掌又再紧了紧,因蒙着面,口内含混轻道:“死了一了百了,我且助你欢喜。”话音方落,举刃直下,丝毫不见迟疑。

与此同时,厢房另一头,五鹿老房内,一黑衣蒙面人如有感应,手起刀落,亦是不带半分犹豫。

电光火石间,兄弟二人性命,岌岌危矣。

然则,世间万事,无巧不成书。

恰逢此时,闻人战便如那莲台上结跏趺坐的菩萨,腾云驾雾间便到了五鹿老门外——救人水火,说的也正是如此了。

“小鹿!”五鹿老房内黑衣人陡听得一阵拍门声,身子一颤,急收了短刃,倏地一声,立时破窗奔逃。

门外闻人战听得响动,柳眉一立,闪身便往窗下,见窗门大开,探头往里一瞧,方见五鹿老徐徐起身,一边合衣,下榻掌灯,一边揉眼叹道:“夜已深了,谁还搞出这么大动静!”

闻人战隐隐觉得不妙,仆身一钻,跃窗而入,见得五鹿老,脆声疾道:“方才屋内,可有异样?”

“异样?”五鹿老一挑眉,斟了半杯冷茶,只濡了下唇,又漱了漱口,将那茶水尽数吐回盏内,朗笑出声,“夜阑美人踏月来,软玉娇香问寒温。这于本王,可算不得异样。”

闻人战朱唇一撅,直上前两指弹在五鹿老后脑勺,急急应道:“你晓不晓得,方才有人,自你房内逃了?”

五鹿老一怔,眨眉数回,下意识将那旧盏再近口唇,待得半刻,回神之际,方轻斥一声,单掌一扬便将那茶盏扫在地上。

另一边,五鹿浑房内。

蒙面客短刃直下,陡地却见五鹿浑自榻上忽地坐起,两目大开,茫然平视。来人心下一个激灵,怔楞片刻,心境方复,又再卯力,须臾便要将那短刃插在五鹿浑颈上,孰料得当的一声脆响,手腕一颤,那掌中短刃,已是径自碎成数段。

来人只觉虎口生疼,反应倒是出奇的快,见此情状,立时返身,轻若飞燕,眨眉不见。

“你可还好?”闻人战徐徐取座,直冲一旁五鹿老询道。

“心脉还跳,脑袋还在,吐纳还平。”五鹿老自往头顶摸个两回,沉声接道:“除了后脑勺有点儿疼,全身无恙,应该还算个大活人。”

闻人战娇笑不迭,同五鹿老对视一刻,二人陡为思绪所牵,瞠目顾望,百忧相煎。

“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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