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鹿浑单臂往门上一搭,膺前一收,带着点儿瞎猫撞死鼠的侥幸,混上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轻松,缓缓舒尽了胸中一口闷气。稳稳心神,其又稍加振奋,摇眉嗤笑道:“杀容欢公子,不过宋楼一家之祸;灭钜燕国主,实乃当今天下之忧!大害匪轻,销磨楼主人需得三思而行,免得后日入土,愧对列祖列宗!”

此言方落,五鹿浑单掌先是攒拳,后则暗暗摸了几根烟萝针在手,吞口浓唾,鼻内一哼,“外人皆以为,廿四岁前,钜燕老国主古云渥驾鹤登西;现国主古远寒得承大宝,命旅屯云,登坛降火,实乃天地之功,皇命所归。”

“然则,只怕这些年来,钜燕现国主在这龙榻上,无时不刻不坐卧不宁,日里夜里皆辗转难安——其自心知,那英明一世口衔天宪的父王,却是晚值丧乱,前后交哄;妻子患,臣子叛,迍邅困踬,苦雨飘风,天之降罚,郁郁而终。”

五鹿浑稍顿,似是自觉好笑,两腮一鼓,两目一阖,头项往门边歪了歪,巧笑接道:“孰可料得,咱这吞了疾苦咽了灾殃、打脱的牙齿和血吃的老国主,竟可瞒了一众眼目,恭己临群后,垂衣御八荒,隐赈流溢,脱壳陶然,躲在这处仙境享着清闲。”

李四友闻听此言,面上神色仍是不动,目帘一卷,秋水微浑,“小老儿年岁渐长,更觉金马之庭不若帘肆之间,云台之上不及岩石之下呐。”

“江湖朝堂,在下皆是知之无多。只不过,尊驾所为,当真不惧毛遂堕井,毁却现国主一身清名?”五鹿浑浅吞下唇,两目开张,小心试探道。

“清名?”李四友身子朝后一靠,面颊微扬,“长子不肖,夺位逼宫,小老儿幸得江湖旧友相助,九死一生,存得残命,暂忘前尘,苟延至今。当年,可是纸灰飞蝴蝶,血泪染杜鹃;现下,逝者已矣,小老儿再不求那不肖子孙追悔前愆,抱憾终身,只愿其能矜育苍生,存抚天下,好教这钜燕境内草莱安居,黎元乐业,便也不枉了小老儿一片苦心,更不算白白汩没了他那十名手足女弟的大好性命!”

听得此处,五鹿浑唇角一抿,心下却是犯了嘀咕:无论如何,一场宫变后,古云渥可是确确实实失了三子七女,这血脉之事,终归玩笑不得。只不过,其若真如言下所述,那眼目前这些个亭台楼阁,暗里乾坤,又当是何时起建,何日得成?

思及此处,五鹿浑眉关一蹙,眼风一飘,自往门外觑了一觑。

“尊驾年岁尚小,怕是不知,李四友同这销磨楼,早在古远寒身登九五之前,便已小有名声。只不过,李四友终归江湖过客,真名实姓,人皆不通。”

五鹿浑见李四友已然瞧穿其心内疑窦,面上不由得有些个讪讪之色。唇角一勾,躬身施揖道:“小子无才,妄加悬度,此处先给前辈赔罪了。”

李四友见状,广袖一挥,口内连连念叨着“小老儿何尝怪罪”,正自说着,又再起身,踱步回了桌前,自顾自斟了满盏,一口饮尽,后则一拢披发,沉声自道:“想来,方才那些消息,尊驾皆得之于宋楼奶奶之口?”

五鹿浑闻声微怔,心内盘算着到底该应个“是”还是“不是”。思忖少时,也无长策,将心一横,颊上一黯,颔首轻叹,“自是宋楼奶奶快言快语。想其当日提及此事,端的是义愤填膺,捶胸顿足;呼当今钜燕国主为贼子,指其先夫同楚老将军古老王爷为乱魁,斥其鱼肉国君,蒙蔽百姓,实当下至阿鼻地狱受苦,永不超生。”

李四友哼笑两回,却是未置可否,举目往屋外一探,转而又进了盏酒,咂摸咂摸口唇,探手将须上淋漓滴酒捋开了去。

“阁下既知小老儿来历,怎好单掩了自家来处,偏将小老儿蒙在鼓里?”

五鹿浑闻声,颊上一红,眨眉三番,摆手应道:“在下早言,我不过江湖小儿,姓祝名掩;至于师父之名,师门之号,在下实是羞于启口,免得言行辱没门庭。”

“你既这般微不足道,小老儿是不是该疑一疑你裹挟天子、慴服宋楼之辞?”

五鹿浑一听,两指又将那烟萝针紧了紧,然则其面皮颈肉却是一松,口齿大开,四靥齐现。

“常言道,疑心起,暗鬼生。销磨楼主尽可不信在下之言,到时暗鬼一出,勾得了在下的魂,怕也夺得了钜燕国主的命。我一无名之辈,无从顾命,本就是捱得一时算一时;若是此回避无可避,非得就死,且与一国之主同赴阴司便了,如此福泽,求之难得,诚为荣幸,倒是在下祖坟冒了青烟了。”

李四友闻声,膺内实在憋闷,喉头隆隆作响,呼的一声,侧颊自往一边啐了口浓痰,后则自行努了努嘴,将颊肉翻卷个两回,探手再捉了块黄雀酢,吃吃笑道:“本为杯盘之地,何作干戈之场?”

五鹿浑见状,心下稍见得意,齿牙一并,候个半刻,眉头一挑,又再言道:“前辈心忧亲子,挂怀社稷,在下感同身受。此一回,祝某实是鼠钻幸穴、狐假权门,这方籍着宋楼奶奶一臂之助,来得此处同前辈相会。旁的细枝末节,在下也是知之无多,只可告知前辈,有人拿了宋楼容欢公子,又于钜燕宫内设了埋伏,在下想着,其本意并非那二人性命,出此下策,权不过为着前辈的一个答案罢了。”

李四友眉头紧攒,面现不耐,纳了口长气,切齿叹道:“尔等欲探的,便是你方才提及的那甚劳什子女人?”

“廿二岁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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