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国公笑扶着她的手,并不在意。老太太的眼神绕着厅里众人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乔瑷身上。秋嬷嬷忙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过来。

“祖母。”长者召,乔瑷在她坐前跪下,侧耳恭听她训话。

“唔。”老太太这会儿才专注看向乔瑷,话说得很慢:“女子许嫁,笄而字。你既然订了亲,原本该以字广而告之。但当年你母亲曾说过,由你外祖为你赐字。由于你外祖久不归京,如今转眼换了帖,倒也不必急着办了。”

以惯例,子女起名须在出生三月之内,由父母告之宗族。而字则在男子及冠礼或女子及笄礼时,请长辈贵客所赐。她当年虽然答应了这件事,但乔瑷及笄时顾家根本没有人现身,那承诺自然也可以不算数。

只是当时乔瑷的及笄礼没有大办,凉国公竟也将这事给忘了。老太太不知是不是特意为他寻了这么个理由,继续道:“你自幼聪慧,又随先生学了诗书礼仪,向来言行端正,无有不妥。我不曾教养你,也说不得许多。你只需记得日后到了夫家,也要亲侍姑舅,贤惠持家,方是长久之道。”

“瑷儿谨记祖母教诲。”乔瑷点了点头,认真应允。这些话原是留待出嫁前夕的叮嘱,不知老太太为何挑了今日在姐妹几个面前说。

“起来吧,你走前些来。”

乔瑷磕了个头,然后起身慢慢趋近她身前。老太太这才推开匣盖,只见匣子里面又放着许多小匣子。她取出最上头的匣子打开,摸出一样东西往乔瑷手上套。

乔瑷只觉得一阵微凉,低头看去,温润通透的红玉把白皙的手腕衬得更加纤细,在烛火的晃动中似乎要溢出光彩来,触感也十分舒服。

还来不及道谢,便见老太太将整个小匣子推到她手中,然后道:“我在这深院里,手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只给你们做个念想罢。你出嫁之后,要时刻记得你乃国公府长女,谨言慎行,为弟妹们表率。”

乔瑷自然应是。老太太微微颔首,似乎表示今日对她还算满意。见乔珂、乔琐乃至赵氏都盯紧乔瑷的手腕,沉声道:“今日这话,我并不单单说与瑷姐儿听。你们两个也过来。”

乔珂、乔琐闻言上前。

老太太依旧从秋嬷嬷拿着的匣子里取出两个小匣,打开后分别交到她们手中。

众人都看得清楚,那匣子里的东西件数一样,都有玉钏、耳坠、指环、挑心并簪钗等物。虽仍算不上一套完整的头面,但也相差无几了。只不过乔珂拿的是白玉,乔琐的是青碧玉,乔瑷的则是红玉。

“母亲这是……”赵氏眼睛看了又看,嘴巴抖了抖,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除了凉国公和乔瑷,其余几人的脸色都是变了又变。

俗话说“玉石挂红,价值连城”,又有人说“一红二黄三墨四羊脂”,红玉的价值可见一斑。赵氏也没有得到过红玉,光看她那红玉手钏就直了眼,哪想到老太太竟将一整套都给了她?虽说乔珂那一套白玉也价值不菲,但毕竟连羊脂白玉都算不上,跟乔瑷得的比起来就差远了。

任谁看了也要说老太太偏心。

乔琐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但她的生母姨娘连进这里的资格都没有,只得咬紧牙关挤出笑容,心中倒是恨不得赵氏真能闹起来。

“住口!”凉国公在乔母面前也懂了眼色,一听赵氏开口就喝住她。毕竟都是自己的女儿和母亲,哪个得了什么他倒是不在意。

“我……”赵氏恨得只觉得心肝都疼,她在外怎么操持精打细算,再有十年又哪里比得上那套红玉!

“祖母怎能如此偏心?”赵氏被丈夫喝住不敢再说,乔珂的话却冲口而出,直到看见凉国公沉下去的脸和乔母锐利的眼神才慢慢低下头去。

老太太“呵”地一声,凉国公忙上前抚着她的背道:“母亲息怒,珂儿还是小孩心性,你且原谅她这一回。”

“赵氏,你也觉得她这是小孩心性?”老太太不理儿子,径自盯着赵氏。

“儿媳不敢。”

“哼,只是不敢?”乔母“啪”地一声重重打在扶手上:“小家子气,眼皮子浅,这么个玩意儿就值得你们惦记?”

赵氏听得不甘,心想反正都开罪她了,索性道:“母亲是见过大世面的,自然看不上。如今府里却不比以往,光是嫁娶两项就让我无法可施,只是不敢扰了您清静才勉强担了下来。再说珂姐儿素来就敬重您,您在她们姐妹两个之间难道就不该一碗水端平?”

乔母几十年没有这么被顶撞过,闻言气得哆着手指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夫人既然这么说,我与二妹妹调换一下就是,祖母不必为此忧心。”乔瑷虽然也与这位离群而居的祖母不太亲密,但她现在确确实实将最好的给了自己。她感念这份心思,况且也并不偏爱红玉,就是换了也没什么关系。

赵氏冷眼看她,厌极了她这样高高在上的模样。似乎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全都不在意,偏偏总有人捧着最好的送到她面前。

“我若是一碗水端平,就该将东西全都留给她。”乔母终于顺过一口气来,恶狠狠道:“这些原就是她母亲孝敬我的,你有什么脸面争?”

堂中一时寂静无声,连最小的娃儿都用短短的手捂住嘴巴。

这一出闹剧以赵氏母女罚了跪收场。一顿晚膳后老太太依旧回了小佛堂,前院里凉国公难得又发了一通脾气,几个院子相互之间愈发关门闭户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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