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过了几日,风浪愈大,据说交州百姓真以为君王无道,跟着南平王北上“讨伐”。可这些百姓多是受到蒙骗,南平王不安好心,上阵时总让提着镰刀斧头耙子的百姓冲锋陷阵,只是普通老百姓,对阵的官兵们不好出手伤人,难免束手束脚,吃了不少亏。
外头烽火渐起,却还未燃到云京。云京仍旧是一派歌舞升平,太平盛世。即使是知道南方燃起了战火,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平安富足的云京里的百姓还是懵懵懂懂,不觉有什么可怕的,以前的日子是怎样过的,现在还是照样过。
只是京城的一角,裴驸马府里却一派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只能怪萧凝以前太不会做人,来给她上香的没几个人,大多只是面子上的事。来拜祭裴琛的人则多得多,基本都是朝廷大臣,但如今局势紧张,都有要务在身,也只是来匆匆上柱香。
一大早,楼湛去了趟裴驸马府。
唯一的一点热闹也过了,驸马府里人不多。萧凝原先总担忧府里丫鬟多了会勾引裴琛,便狠狠削下了府里的人手,如今忙着白事,府里更是冷冷清清的。
楼湛随着小厮走进大堂,本就是银装素裹的冬日,大堂里点满了白色,一眼看去极是凄清。跪在两尊黑沉沉的棺材前的,正是裴宛。
楼湛定定看了半晌,淡淡一哂,绕过萧凝的牌位,取了三支线香,往裴琛棺木前鞠躬三下,将线香插/进了小鼎中。
裴宛一直冷冷地盯着她的动作,见她上完香便转身欲走,冷笑一声:“楼湛。”
年初的大休已毕,虽然外头开始乱了起来,但编书之事不可荒废,楼湛还忙着去翰林院,闻声只是略顿了顿。她知道裴宛不会说什么让人愉悦的好话,思忖一瞬,抛弃气度,继续走。
没想到楼湛会直接无视自己,裴宛腾地从蒲团上站起,怒声道:“给我爹拜祭?你装什么好人!假惺惺地来做什么!”
楼湛面无表情地继续走。即将跨出大堂的门,裴宛又吼了起来:“你害了我们全家还不够!为什么还要夺走左清羽!”
……
夺走……左清羽?
楼湛在大脑中循环了这句话三次,确信没有听错,眉尖不由抽了抽,还是止住了步伐,回过头:“你好像有什么奇怪的误会。”
左清羽其人,虚伪客套,做事阴险狡诈,对外人冷血无情,喜好将麻烦推给别人,自己坐享其成。
夺他?
楼湛的脑子还没毛病。
“误会?”裴宛喃喃一声,面目突然狰狞起来,“昨夜,左清羽来驸马府退了亲!”
左清羽自然不会把仇恨引向自己,只叹道难忘故人,心中一点朱砂痣难消。说他辗转难眠数日,痛心疾首不已,终是放不下故人,又不想耽搁她,如此云云,便一脸歉然地退了亲。
故人还能是什么人?自然是同他有过娃娃亲的楼湛。
有寒风吹起,灌进脖颈里凉飕飕的。大清早的,楼湛就忍不住脸色发黑,忍住了请祝七去将左清羽套个麻袋暴打一顿的冲动,冷淡道:“他难忘,关我何事。”
左清羽也是够狠心的,竟然在裴宛痛失双亲、宫内又冷淡处之的时候来退亲。裴宛一直迷恋着左清羽,这下还不得发疯。
见裴宛脸色更为苍白扭曲,楼湛心知多说无益,她是因心中一直对裴琛有三分敬意才来上香的,可不是赶着上前来来给裴宛找麻烦骂的。
楼湛第二度要跨出大堂,裴宛又发声了:“楼湛!你是不是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楼湛再度停住脚步,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平静地盯着裴宛。
裴宛形似萧凝,沉着脸时眉眼里都充斥着一股暴戾阴狠的气息,让人极为不适。楼湛皱了皱眉头,并不想看到这样一张颇为熟悉的、三番五次找她霉头,还派人刺杀来的面容,移开了目光。
裴宛寒声说起那日发生的事。
说完被绑来的寥寥几语,裴宛顿了顿,眉目间寒气更重。
那日,萧凝将短刀刺向严远时,严远没有躲开。他苦守萧凝二十余年,却因为萧凝的态度,有点癫狂起来,被一刀刺进胸口见了血,非但没有痛呼大叫,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萧凝因为害怕,也因为天寒地冻,被寒风吹得双手僵冷,那一刀刺得并不深,只是伤了严远的皮肉。见了血,旁边十个手下立刻拔刀上前,警惕地盯着萧凝。严远却不知为何,瞥见这杀气腾腾的手下,眸中戾气一重,直接一脚将一人踹下了山道。
那山道下的峡谷又深又险,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心中害怕,手中的刀指向反而慢慢转向了严远。
那边剑拔弩张,这头裴琛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他的脸色恐怖至极,待萧凝轻颤着回身,寒声道:“翠儿是你杀的?我爹娘也是你害的?”
萧凝被他看得浑身一僵,平时的盛气凌人高高在上一瞬间就被恐惧抽去,强制镇定下来,厉声道:“不是!”
她撒谎的时候都会加大声音,仿佛觉得声音大点,盖过其他声音,谎话也就变成了真话。裴琛与她在一起二十年,虽然从不与她多有接触,却也深知她这个脾性,看出她在说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萧凝,我真是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
一句话就把萧凝点炸了。
她只是呆滞一瞬,就忍不住嘶吼起来:“裴琛!你以为你凭什么能登到今天这个位置?!自古从未有过驸马掌实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