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陈大头,除却一个大脑袋,五官只能说凑合;可赵麻子所说的“大丫”则不一样。
大丫现在看着不过六岁上下,已生得粉妆玉琢、标致可人,特别是其眉心处还生有一颗米粒大小的胭脂记,更叫人见之心喜。
连赵麻子在这屋子里甫一见到那女娃儿,亦暗暗忖度这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货色。
他当时还以为是主人家的闺女呢——否则凭啥子养在这么好的屋子里?
便是看见大伙指使女娃做事也没觉得奇怪——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帮大人做事亦很正常的。
——如今看来,这事实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对于手下刻意转移话题,张二秃子本不甚在意;不过见对方居然会生出这种误会,倒令他生出几分趣味。他说道:
“谁说过那是陈大头的亲闺女啊?”
果然!赵麻子想到什么,问:“莫非……也跟这屋子,是一样的?”
见张二秃肯定地点点头,赵麻子惊奇道:“拿这么好的房子用来抵债……这么好的闺女,也用来抵债!真是!”
说完,还咂了咂嘴,也不晓得在感叹什么。
张二秃子哂笑道:“——谁又晓得这闺女是不是亲的呢?”
“呃……”赵麻子有点语塞,但不能否认这话十分“实在”。
——做他们这种行当的,哪还会在意什么道德之类的?对他们来说,钱财才是实际。
正如根爷所说,谁能肯定“送”大丫给陈大头的,就是丫头的亲生父亲?说是他们的同行,也有可能嘛!
像是他们这伙人之中,亦有个别好赌的。他虽没听说过,但哪天手头紧张,便直接带个“货”当作是亲生的,上赌坊去抵押做赌本……这也说不准啊。
反正赵麻子觉得,这其中猫腻多多,计较再多也没用。转而他又禁不住好奇,问道:
“既不是自个亲闺女,陈大头又不做咱们这个买卖的,那何必这般细养着呢?”
——是的,赵麻子真的觉得,让个女娃穿好衣服住好房子,就叫养得精细了。——
“少管别人的闲事。”张二秃子淡淡道。他本不谷欠多言,但抵不住赵麻子烦人,最后还是开了口:
“咱们跟陈大头的营生虽说完全不同,但说到底,还不一样都是‘利字当头’的‘生意人’——”
“……这有什么可得利的?”赵麻子忍不住插嘴道。反正陈大头养那丫头,他只能看到满满的花费。
张秃子看手下这种呆样,恨不得大巴掌大巴掌地扇过去。
不过他念着对方还算老实听话,终归按捺住怒气没动手,仅是大声训斥道:“说你蠢,还不晓得多动动脑子!整日就只会盯着一点儿蝇头小利不放!
没有好处的事,连你这么蠢都知道做不来,旁人能想不到?!
……是,养个丫头对咱们来说是吃力不讨好,可换了陈大头,哼,那可不一样了!
——你小子也瞧见了,那丫头这么小就水灵水灵的,等养个几年,那颜色,啧啧,怕是更不得了。待到那时,陈大头找个机会,把这丫头给他的靠山贵人送过去……若是好运,叫这丫头得了贵人的眼,陈大头还怕日后的好处会少?
——这么算下来,你说陈大头,到底缺不缺那丫头的一点嚼用?”
赵麻子闻言焕然大悟,叹道:“原来如此!怪道还会当做是亲闺女来养了……”
张二秃暗忖赵麻子“见了骆驼说马肿背”——少见多怪,嘴上仍道:
“再说,陈大头这儿又跟咱们的‘货’不一样——那些个原主,回头说要把东西赎回去也是平常。横竖陈大头一个‘连本带利’,半点儿也不亏。”
赵麻子听得连连点头,突然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冲口而出道:“——要是这样,让那丫头碰咱们的‘货’、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张二秃子听到这种傻话,脾气憋得住才怪!他当即气得抬脚去踹赵麻子,一边踹还一边骂道:
“要是连区区一个小丫头片子都给老子看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啊!干脆都给老子下去见阎罗王吧!”
赵麻子这才知道说错话了,忙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张二秃子很是发泄了一通方停下来。他喘了喘气,便寒着脸拿手指敲敲桌面,道:“外头如今风声正紧——你替老子带话下去,让大伙这几天全都给老子把尾巴夹紧了!谁都不许惹出丁点事来!”
赵麻子立马应了。
张二秃又道:“尤其是你这老小子——叫老子知道你在这要紧关头,再像今天那样四处找‘货’——哼!”
“可是……”
“屁个可是!”张秃子一巴掌扇向赵麻子后脑勺,“他叉的怎么有人蠢成你这样?!你就不能动动脑子想一想,这一块是哪里?——这边是扬州城最是贵人扎堆的地方!
这头咱们本就不熟悉,这里又不是咱的屋子,你他叉的不晓得万事小心些,还胡乱出手——要是一个不小心、触怒了那些贵人,咱们所有人都得因为你而折进去!”
张秃子一口气说完,见赵麻子那副唯唯诺诺的蠢样,秉着“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原则,他顺了顺气,才道:
“今天这次就算了,带都带回来了,可没有再往外推的道理。”
——在人拐子,或者说普通人一贯的思维里,做了坏事之后突然“良心发现”放过受害者,无异于“放虎归山”,是很不值当的。
所以人们一般倾向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