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母亲与你说了我的字?可还记得熙字何解?”

周泽表字伯熙,乃是周泽周氏之父,故去的前礼部尚书周岳亲自起得。

贾瑚一怔,嘴上却飞快答了出来:“回舅舅,熙字取于《礼记·缁衣》,于缉熙敬止,明也。另有《国语·周语》,缉熙单厥心,光也。故熙字可解为光明。”

这就是他将这几句反复研读的效用了。

周泽听了,面上不由浮起一丝欢喜,可不过一息之间便被忧虑之色压了个干净,周林在旁更是轻叹一声。

贾瑚毕竟不是垂髫小儿,周泽周林父子又并未刻意掩饰,如何看不出舅舅和表哥面色有异?

深知舅舅表哥不是自家父亲那样借故迁怒发作小辈的浑人,贾瑚不免心中一沉,一心只觉得必是自个儿出了差错,偏偏又寻不出错处,一时急得鼻尖都沁出了汗珠。

周泽见贾瑚如此惶恐,又是一叹,因怕他惊着心神,忙起身将贾瑚揽到身边细细开导。

“瑚哥儿莫急。可知你如此用功,为何我与你表哥倒做出这副模样?”

说着,周泽轻轻抚过贾瑚脑后,也不等贾瑚回答便自顾自续道:“瑚哥儿可还记得,上次刘侍郎赞你‘若生于魏晋,必可留名于《丛残小语》’?”

“瑚儿记得。”见周泽提及刘侍郎之言,贾瑚脸上一红,即便再三自省自己不过是占了两世为人的便宜,还是免不了生出些许得意,又见舅舅并无恼怒之意,心底的不安也略略淡了。

《丛残小语》出自南朝刘义庆所撰《世说新语》,尽录魏晋神童。

若非贾瑚前世从未留心此书,怕是当时就要欢喜的露出马脚。饶是如此,等他归家后找出此书翻看后仍是乐得多用了两碗饭。

这样的赞誉,贾瑚之前连在梦里也是不敢想的。

周林看着贾瑚的模样忍不住掩面轻咳,周泽也是面皮一动,到底老成持重的多,生生忍下,瞪了长子一眼方开口。

“你母亲每常问我,我总说瑚哥儿虽无远过常人之急智,却有远胜常人之心智,想你日后入仕,人情练达世事洞明必不在话下,便是文章辞藻上灵性不足,心用到了,自然不妨事。人生一世,持之以恒最是难得,你心性如此坚韧,你母亲不知有多欢喜,往日不多夸赞,也是怕你自满骄傲。”

说到此,周泽略一顿,突然把贾瑚抱了起来,轻轻放在膝上,目光和缓的与贾瑚对视。

贾瑚原本一直低头盯着自己脚尖,此时却不好再回避舅舅的眼光,只得抬起头,清澈黝黑的大眼睛里那份忐忑无措几乎无所遁形。

周泽还想再说些什么,对上那双极其肖似幼妹周氏的眼睛,神色又是一缓,因为实在不愿意看着这双眼睛继续流露出不安的神色,不禁把想了许久的说教之语统统抛开,直入主题。

“瑚哥儿虽然好,可事事经心事事用心,如此年纪便做个四角俱全之人,不累吗?咱们自家人说话不加虚言,你并无过目不忘一点即通的天份,如今能将所学、所听、所看记得这般清楚明白,不过是桩桩件件琐事都如我的字一般,别人随口一提,你就放在心上。我这心里,真怕你的心不够用。”

“瑚哥儿若是信的过舅舅和你大表哥,告诉我们你为何如此焦虑可好?仿佛你今年不是七岁,没有数十年的光阴可施展抱负一般,火烧眉毛一样唯恐耽搁了什么。”说着,周泽还拿手指刮了下贾瑚的眉毛,如愿看到小小的孩童不自觉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贾瑚此刻心中自然是温暖熨帖,可他如何敢说自己知道母亲周氏其实两年前就该跟着这副身子一道去了,面上如花似锦的荣国府底下其实是烂泥一团?

父亲贾赦是一点儿也指望不上的,他要护着母亲弟弟,要顶起大房的脊梁。祖父过世不过是这两年的事情,他若不奋发,二房必定会在祖母的帮扶下压得大房永不翻身。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从头做起,贾瑚一点儿也不觉得七岁还早,他心里,确确实实是急迫的。

贾瑚迟疑犹豫,几次微微张口又抿紧双唇,周泽周林父子两个皆看在眼里,也不出言相劝,只耐心等着。

“舅舅……”最终贾瑚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从来不是一个狠心绝情的人,又如何能够让真心关爱自己的亲人烦忧。

“家中诸事繁杂,瑚儿早日成才,母亲弟弟也能有个依靠。何况,太医也说母亲的身体要将养,不宜操劳,瑚儿凡事多替母亲想着,母亲也能好好休养。”

贾家的污糟事儿肯定是瞒不过几家姻亲的。不过舅舅和表哥知道归知道,贾瑚自己却不好说得太过明白。

这一番话,贾瑚真是斟酌又斟酌,在心里过了几个来回,说完时额角都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不想周泽却听得捻须而笑:“这般大就想着齐家了?咱们瑚哥儿比你林大哥哥有志气。”

说着,周泽从袖袋里拿出帕子,竟是亲手为贾瑚拭汗,惊得贾瑚身子都僵了。

“这些话,你母亲在心里搁了许久,却怕她见识不够耽误了你,才说与你舅母,让我来开导你。老话儿不是说见舅如见母?你母亲往日与你亲昵,你就摆出副小儿情态逗你母亲开怀,怎地到了舅舅这里就怕成这样?”

见说得贾瑚脸都涨红了,周泽面容才重新整肃起来,看得侍立在旁的周林只好拿手中捧着的书册遮面轻轻咳嗽,好掩饰快要压不住的笑意。

“瑚哥儿在人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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