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晔卿觉得,自己一直都没有看懂过文惠。

她在外面谈生意的时候,是刻薄强势的;回到家里,是做作娇气的;对着外人时,可以温柔有气质;对着自己时,又成了严厉的不近人情的威严母亲。她出生的时候,父母都上了职称和军衔,家里条件优渥;她成长的时候,虽然碰上了乱潮,却在她懂事前被遏止;她念书的时候,有大学教授的父亲和军区的母亲一路护航;她嫁了人,丈夫对她唯命是从捧着呵护着;她出了事,有闺中密友替她出头;她碰上了麻烦,自然就有一堆昔日同窗来雪中送炭;更别说,还有她父亲散布满天下的学生,在她需要的时候都会出现。

她就是《笑傲江湖》里的小师妹,除了眼瞎挑的老公不行,一直都是所有人宠爱呵护的焦点,而且这老公还常常身在曹营心在汉。

看着这个快五十岁却还哭得梨花带雨像十六七小姑娘一样的妈,易晔卿忽然觉得无奈。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第二天,微雨。

从六点多钟开始就有远道而来的人进灵堂,沾着雨水的身体进入稍显温暖的室内,把那一片氤氲水汽也一起带了进来。

易晔卿很小的时候参加过一对新人的婚礼,具体的经过全忘了,只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微雨。新人的房间里被往来参观的人带进来潮湿温暖的空气,黏腻的,犹如缠绵喷吐呼吸的情话,偶尔有谁家不懂事的孩子,踩着一双刚经过外面土地洗礼的雨靴,在新人房间里留下一串泥脚印。那时候什么都是温馨的,带着微微雨水腥气的温馨。

眼前的景象跟那一天一样,只是红的换成了白的,笑的换成了哭的,空气里的糖水甜味换成了一种奇怪的、带着烟蜡香的、燃烧锡箔纸的味道。

易晔卿跟着文惠跪在一边,有人来敬香的时候就鞠三个躬。身后的花圈多得摆不下,已经放到出了门口,延伸到院子里。花圈上面飘着的挽联,内容大同小异,不外乎“文延青教授千古”、“沉痛悼念”之类,好在字漂亮,外公一定喜欢。

易德武带着妻儿敬了香,到边上坐好,又偷偷凑近文惠身边:“大嫂,能不能让我哥进来一起跪着?你看,你们离婚证也并没有领对不对?”

似乎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要求有点过分,一张脸憋得紫红。

文惠看了他一眼,仍旧低头看着地面:“让他不要难为你了,一而再的,我都要觉得他脸皮太厚。”

易德武擦了擦汗,还是回去坐下了。

后来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大多数是文延青的学生和从前的同事,还有一些是文惠的朋友和生意伙伴,也有中粮生意场上的人。

快到中午的时候,门口忽然起了一阵小骚动,有人风尘仆仆进门,是周教授的儿子周征一家,除了他们一家三口,还有一个抱小孩的女人,是周子安嫁去h港的姐姐,周子宁。再后面一点,跟着黎美娴。

周林书惠一进门,自持了一上午的文惠就哭了,周林书惠搂着这个闺蜜,不停地拍她的背:“没事了,没事。”

周子宁抱着孩子递上礼金,跟文惠和易晔卿道歉:“我老公实在有事脱不开身,我只能自己来了,文阿姨节哀。”

文惠抹着眼泪点点头,示意易晔卿接过信封,又说:“子宁去楼上吧,宝宝还小,别弄脏眼睛。”

周子宁点点头,跟人进去了。

周林书惠安慰了文惠几句,就被周征搂着去旁边坐了,周子安却还蹲在一边。

“你怎么不去坐?”易晔卿回头看看他,轻声问。

“我们准备陪你一起跪着。”

易晔卿听见,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就想去看黎美娴。

“不是我们,是我跟几个师兄,给老师守灵么,不是没规矩的事情。”说着系上旁边人递过来的白麻布在头上和腰上,跟着就跪在了一边。

人多了,位置就得换一换,纪委和宣传部的几个人跟着文惠跪在前排,周子安还有几个年轻点的,再加易晔卿跪在后面。

人一多,又不在人眼前,易晔卿也能偷一会儿懒。

“谢谢。”

“别谢我,是大师兄的主意,就是纪委那位。”

“为什么他们对外公这么好?”

“别人我不知道,这位纪委的我听人说起过,他当年父母双亡,学费都是自己搬砖挣的,交了学费就没钱交宿舍费,没有地方睡,还一度穷得没钱吃饭。当时老师刚当带班,就把他带回自己宿舍。那时候还没有结婚,做饭全不会,听说吃了好几次夹生的和烧焦的;工资也不多,又是两个人吃饭,没钱买肉,老师还带着他抓麻雀,还偷过人家的狗......”

易晔卿震惊了:“我外公这么彪悍?!”

“我也是听说的,不过总八九不离十吧。后来师兄出息了,就一直把老师当爹供着,这些你也知道。”

易晔卿点点头,看着前面那人略显憔悴的背影,还有来人时认真鞠躬的样子,觉得这个世上qín_shòu还是不那么多的。

“别哭,擦擦。”周子安抽出手帕递给她,又替她顺着背。

周子安怕易晔卿哭过头又要眼睛看不见,时不时就说点笑话逗她,还让她看看上头挂着的遗像,说:“你瞧,老师笑得这么开心,我们在这里哭,他不要被气死吗?”

知道的是从小跟着长大的妹妹被哥哥疼着,不知道的人看了,就觉得是当着自己的面打情骂俏勾三搭四,还是在


状态提示:50.灵堂--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