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宴罢,小娘子顺了圣意,与佟皇后拜别了几句,便出了宫门,随着靖国府的车回府。
因着毕竟是小娘子,便腾出了佟如铮的车给小娘子一人,佟如铮便与佟如筠一辆。
悠悠转转,马车行到靖国府西角门,小娘子刚刚与小郎君缓缓下轿,佟维信已是沉着脸撩袍大步朝门内去,刚踏进门槛,这才微微瞥首吩咐道:“伺候姑娘早些回屋歇息。”
待素纨她们刚应声,佟维信却是脚不沾地的就消失在黑沉的夜色中,小娘子微微抬颌,头一次看到佟维信这般失了沉稳,不过也是应该的,但凡是关系到他的仕途,他的荣华,还要那劳什子风度作甚么?
佟如铮与佟如筠说了几句话,刚一瞥眼,却是瞧着小娘子一人默默立在那,望着夜色勾起一抹难理解的笑意,便觉得小娘子是不是打了鬼了,佟如铮悄无声息地凑到小娘子一旁,顺着小娘子目光看过去,只见乌起码黑一片,啥都看不到,便直愣愣盯着那黑影儿喃喃道:“你在看什么?”
小娘子被惊得一儿大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小娘子心好像漏了一刻,嗔怒的瞪了总是这样。”
身后传来佟如筠又好笑又无奈的声音:“二弟。”
佟如铮撇了撇嘴,看向小娘子道:“罢了,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好妹妹,别气我,气我伤身子。”
小娘子瞧见佟如铮又是从前那涎皮的样子,哪里有半点疆场将军的感觉,不由“噗嗤”笑出声来。
佟如铮嘿嘿一笑,一拍小娘子柔弱的肩膀大大咧咧道:“走,咱们看母亲去。”
小娘子揉了揉肩膀,无奈地看了眼大摇大摆走在前面的佟如铮,佟如筠上前温声儿给小娘子披了自个儿的披风道:“外面风大。进去吧。”
小娘子骤然一暖,点了点头,便随佟如筠一块儿朝崔氏院里走去。
那厢兄妹温情,这厢佟维信却是阴沉沉的走到三房的院子。守在门口的丫头瞥到了骤然出现的佟维信,惊得一颤,也难为她如此,此刻佟维信的样子与平日来三房的模样大相径庭,这会子只怕这沉沉的夜色都没有佟维信的脸色黑。
小丫头颤颤巍巍地打了暖帘。佟维信漠然走进去,只瞧着秋姨娘正坐在床边儿悬针,冷眼一瞥那花绷子,杏红的里子,面儿是童戏莲蓬的样子,分明是出生的小儿衣服。
佟维信眸中骤然一凛,沉着步子走了过去,秋姨娘正低头做的入神,陡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一抬头。却是正对上佟维信冰冷的眸子。
秋姨娘手中一抖,那银闪闪的针险些刺进手指里,秋姨娘忙将银针插进花绷子上,起身让座笑道:“今儿去宫里赴宴,老爷定又饮了许多酒吧,妾身已经让人热了醒酒汤,这会子让她们端进来吧。”
“不用了!”
骤然冷沉的一声,硬生生让秋姨娘脚下的步子定在那儿,此刻的秋姨娘虽不知是何事,却已是感到一层寒栗。心中不安的很。
佟维信转眼一瞥到秋姨娘手中那鲜红的衣料,却是觉得刺目的很,眉头一皱:“将东西收起来,我有话与你说。”
秋姨娘看了眼手中的衣料。转身走到南窗下,将东西放进炕上的一个小木箱内,便转身走过来,坐在佟维信身边,斟了一杯茶温婉道:“老爷要与妾身说什么。”
佟维信抬眸睨了眼秋姨娘,没有说话。只陡然偏首对门外道:“周允。”
帘外的周允身子一抖,瞥了眼手中的漆盘,头皮有些发麻,是的,尚在回府的路上,佟维信便交待了他一件事,刚开始听,他还有些不可置信,可看着此时端着手中沉甸甸的东西,他却是万分沉重,没人知道,他每迈动一步,后背就会凉的更甚几分。
待一步三蹭的进了里屋,周允连眼都不敢抬,颤着手将手中的漆盘放在佟维信面前的桌案上,然后急忙道:“小的先下去了。”
佟维信沉声应了,周允便如蒙大赦一般疾步朝外去,走在门口处却是快速瞥了眼一旁的秋姨娘,便忙垂下头掩了房门出去了。
秋姨娘瞥了眼放在案上的漆盘,盘中正放了一个青釉白瓷的勾莲小碗,碗中是浓黑的药汤,正冒着咝咝的热气儿。
“喝了吧。”
佟维信沉然出声,秋姨娘诧异地看向漠然的佟维信,今日的安胎药她已然喝过了,如何劳得老爷亲自送一碗来,秋姨娘有些迟疑地看了眼那药汤,缓缓伸手端了药碗,刚触到鼻尖,一股清苦的气味儿便让她有些作呕。
感觉到佟维信倏然射来的冰冷眼神,秋姨娘手心儿已经冒出了冷汗,是的,眼前的药汤与从前的安胎药气味全然不同,再联想方才周允临走前反常的模样,还有眼前冷然的佟维信,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手中微微一抖,那药碗眼见着便洒出了一些来。
佟维信眸中更沉了几分,定定看着秋姨娘:“阿韵,你是聪明人,既然知道里面是什么,就应该知道服从,你从未逆过我的意,这一次,也该知道。”
秋姨娘的心骤然一沉,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冰冷着脸的佟维信,有些激动地不住摇头喃喃道:“不,我不喝,我不喝。”
佟维信一个眼风射过来,骤然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着秋姨娘去。秋姨娘一惊,忍不住地要往后退。
眼看着阎罗一般黑沉着脸的佟维信已然到了身前,秋姨娘一个趔趄瘫坐在床前的脚踏上,惊恐地身子也在颤抖。
“老爷,为什么?这是您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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