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儿间,这日子倒是过的极快,眼看着桃花一片儿一片儿落尽,那炎炎的苦夏便撵着脚儿的赶过来了。瞧着这日子过的虽快,可这一眨眼儿宫里却已是连连儿地迎了两道喜事,一道便是四皇子齐祯娶步军统领沈烨的长女沈箬华为正妃,另一道便是皇帝将五皇子齐礿母家旁支的表妹苏皖赐婚与齐礿为正妃,不久便要成婚。
沈箬华,如蘅却是有些意外,但又觉得意料之内,意外的是,前世这沈箬华从未与齐祯有何联系,但意料之内的,便是沈箬华的家世,沈箬华出身算来也是周周正正,步军统领的长女,不提旁的,光只看步军统领这个位置,在京城便不可小觑,那衙门设在宫里的崇文门,掌管整个内城的护卫,一向多疑的皇帝肯将这样一个势力安安心心给了齐祯,可见对其的信任了。
如蘅微一哧,齐祯如今仍旧与前世一般,端的是兄友弟恭,对皇帝是百般的孝顺,瞧着又是难得不争不抢的人,难怪皇帝能放下戒备来。
可谁又知道,正是这不争不抢,瞧着不温不火的人,一旦争起来,才是厮杀的序幕。恍然记得前世里,除了大大咧咧的九皇子得以安享后半生,其余的皇子皆是被圈禁至死,抑或是死在发配的路上。
这便是齐祯,那个如沐春风,淡然和然的四皇子。
至于那苏皖,因着小娘子入宫给佟皇后请安,因而赐婚前在坤宁宫见过一两次,怎么说呢?的确有几分模样,不过骄纵有余,端庄不足,倒像是马氏一族出来的,瞧着那荣贵妃倒是甚喜这小娘子,极力促成了这段婚事儿,不过也是。有句话说的虽然糙但却形容的极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桩婚事儿一定,那马氏便出了一位贵妃。一位皇子妃,也算有个皇子,若是这苏皖将来诞下皇孙,倒也给她马氏一族争气了。
京陵的夏夜是潮热里带着一丝凉意,如蘅让瑶影搬了个小竹椅搁在庭院儿里那株葡萄架下。小娘子穿着夏日里的月白纱六幅缎面绫裙,缎面儿上是晕染的荷塘莲叶,舒袖上一抹淡墨山水,穿在身上薄如蝉翼,透着一丝丝凉意浸在小娘子柔嫩的肤质上,只觉得丝丝入扣。
小娘子柔柔儿躺在小竹椅子上,右手轻轻打着扇,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凝着天上,只觉得那夜空就跟一匹墨色缎子,上面缀着一颗一颗的鲛珠。瞧着一闪一闪的,倒是比这世间再华贵的宝饰也乍眼多了。
就在这时,一个丫头模样的垂首小声走过来,渐渐走出黑影里,才瞧着是瑶影,只瞧着瑶影凑过身道:“姑娘,方才九皇子身边儿的魏珠过来悄悄递话儿,说九皇子邀姑娘往御景亭一去。”
小娘子微一愣,眸中些许有些诧异,是啊。如今眼瞧着日头都落了,也算不得早了,这会子九皇子寻她做什么?
如蘅虽是迟疑,但终究人家已经邀了。自个儿若是不去到底是不好,说来她与九皇子倒也算得交情好的,阖宫上下都是清楚的,如此小娘子便也不避讳,回屋里添了件儿水蓝遍地散绣玉兰交领褙子,因着清净。便只带了素纨一人,瑶影几人送到门外头,便瞧着素纨在前面打着灯,小心扶了小娘子一同去了。
若论起来,玉粹轩到御景亭倒是有一段距离,因着小娘子入宫一向行事低调,断不会用了輦轿,因而两主仆便这般悠悠步行而去。
待刚入了御花园,便让人觉得分外恬静,皎然的月色,淡淡的花气袭人,小娘子的软面儿绣鞋踩在卵石路上,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打破了园里的宁静。
眼瞧着眼前有些黑,素纨小心扶了扶小娘子道:“姑娘小心。”
小娘子微微颌首,正欲朝前走,却骤然瞧到前面不远处的地上一抹沉沉黑影,倒是把小娘子唬得一跳,连着朝后倒退了好几步,素纨壮着胆子把灯往那儿一照,却是把人又是好一顿惊,只瞧着六皇子齐祄坐在那花影旁,面色酡红,还未凑身便能闻到一股酒气,正闭着眼,呼吸稳而轻,可见是酒喝得都醉倒了。
“姑娘,是六皇子!”素纨惊诧地回过头来。
莫说素纨惊,就是她也惊,堂堂皇子醉倒在御花园,这若是让皇帝知道了,只怕好一顿怒斥重罚看能不能消火儿。
“瞧六皇子这模样,想来自个儿也是走不动的,素纨,你去十三所六皇子宫里叫人来将六皇子扶回去,记住,悄悄的,莫让人知道了。”
小娘子微一偏首,睨了一眼睡在那儿的六皇子,便转眼同素纨说着。
素纨瞥了眼小娘子,到底有些不放心,正在迟疑,却听得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道:“哎哟我的爷,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这若是让圣上知道了,非得剥了奴才的一层皮不可。”
如蘅打眼儿瞧去,六皇子身边儿的常新惊得六神无主的正要去扶齐祄,突然一转眼瞥到了一旁的如蘅,又是一愣,这才忙不迭儿的行礼道:“奴才给安阳郡主请安。”
“起来吧。”
如蘅瞥了眼仍旧沉睡不醒的齐祄道:“六皇子这是打哪儿来?”
常新苦着一张脸道:“今儿安郡王得了一坛好酒,派人请了我家爷去,眼看着该回来了,谁知道回来的人说爷不见了,把奴才们好一顿急,又不敢惊动上面,便只得私下里悄悄寻,这可算找着了。”
如蘅瞧着常新那皱鼻子皱眼儿的苦瓜脸只觉得有些好笑,这方强自忍了笑意道:“夜里凉,你快扶你家主子回去歇着吧。”
“唉,奴才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