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是来不及掩藏的惊讶。
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人一定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厮。
他掩饰性地叹了口气，不冷不热道：“是我多言了，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小梨似乎也是开始对这小厮越来越看不顺眼了，冷眼旁观道：“一个小小的小厮问这些做什么？真是好笑。”
我用眼神示意小梨不要多说话了。
小梨才气呼呼地皱皱眉没再说话。
那小厮也似乎是觉得尴尬了，只是轻轻地笑了起来。
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停在了一个宫殿门口，我抬头看去，“雨泷宫”三个字映入眼帘。
我问道：“这里就是红贵妃被关押的地方？”
那小厮点点头，笑道：“启禀夫人，正是这里。这雨泷宫是安顺行宫最大的宫殿了。”
一旁一直默默不做声的庄莲突然开口道：“这里离后门倒是近。”
我一愣，庄莲伸手一指，我说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隐约能看到不远处的山，能看到山的意思自然就是行宫到了尽头。
小梨道：“不知道山里有什么？真是群山连绵呢。”
那小厮微微笑道：“还请夫人快些进去罢，宫里有人会带夫人面见废妃的。”
我点头笑了笑，示意小梨一眼。
小梨不情不愿地拿出二两银子递给他，道：“真不想给你，话也不会说。”
那小厮愣了一下，笑道：“这可真是……”
我接过小梨手里的银子亲自递给那小厮，道：“我这丫鬟被我娇纵惯了，小哥儿收下吧，有劳了。”
那小厮看了我一眼，低头行了个礼就转身走去了。
小梨看着他的背影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夫人就是来看红贵妃的？”突然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出声道。
我急忙道：“正是。”
那宫女微微笑了一下，道：“还请夫人跟我来。”
我正要进去，突然那宫女又道：“夫人身后的这两个丫鬟还是先留在此处吧。”
小梨和庄莲都看了看我，我心道，这也没办法，只好对着她们点点头。
那宫女看到小梨和庄莲停了脚步才带领着我一步步走了进去。
远远地就看到了一抹红色身影，此时正在端坐着，我走近细细看去，发现这红贵妃连妆容都是一丝不苟，衬得那张绝代风华的脸在空无一人的诺大宫殿里显得更加倾城起来。
甚至有些摄人心魄。
我不敢再盯着看，急忙跪了下去行礼，恭敬道：“官妇赵纨姝在此拜见红贵妃娘娘。”
红贵妃这才回过神来，仿佛才看到我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起来吧。”
随后指了指不远处都凳子，道：“坐着吧。”
我不敢不从，走过去坐了下来。
从我坐下来那一刻她就一直盯着我看，我有些不解，不过没说话，也温和地看着面前这个高贵典雅的红贵妃——也算是三姐姐的亲人了。
她扯了扯嘴角，有些惨淡地笑了下，道：“跟你姐姐不像，我的斓儿没你秀丽，不过看着比你灵气多了，怎么病怏怏的？”
我一愣。
不知怎么，从他人嘴里听说三姐姐，我的眼泪就似乎控制不住了一般。
我还是哭了起来，狼狈至极。
她就这样端坐着看着我，我顿时觉得难堪起来，急忙胡乱地用手擦干净眼泪，低着头不再看她。
缓了好一会儿，我才收拾好心情，道：“真是给三姐姐丢人了，我本来不想哭的，我、我就是……”
“我知道了。”她轻轻地打断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摸了摸我的头发，道：“几岁了？”
我急忙回答道：“跟姐姐同岁，十八了。”
她微微笑了一下，道：“真好呢，十八岁那会儿我刚来你们北朝和亲。”
我们北朝？
我微微一愣。
我这才想到，我面前这个高贵典雅的红贵妃的的确确不是北朝人，她是受北狄万千百姓供奉的神女。
红贵妃似乎是陷入了往事之中，大殿里静悄悄的，突然，红贵妃轻轻笑了出来。
我抬头看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红贵妃已经从凳子上坐了起来，然后走到我身边停下了脚步。
她道：“你是不是想来问问你姐姐的死因？”
我猛然睁大了眼睛，心中隐约透着一股被人戳破心事的窘迫和抑制不住的忧伤。
我没说话。
红贵妃却开口笑道：“是皇上下令杀的，他都昏迷不醒了却还想着先替他那没用的废材太子扫除一切障碍！”
“哈哈哈哈！”
红贵妃突然大笑了起来，只是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笑得比哭还要悲伤。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尽管我跟红贵妃不曾相识，但是至少此时此刻我们的情感和心中的苦痛是一样的。
“我的渊儿不是你们北朝话本里的那个庆罗公主，我也不是什么独孤蓉。”
红贵妃停住了笑，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我亲眼看着她慢慢地抬起手在头上摸索着，我一愣。
“啪”！
是她头上佩戴的凤钗。
“不过既然他非这般不信任我，也怪不得我了。”
红贵妃突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里哪怕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都能看的出来，这笑容里藏了满满的杀机与怨恨。
我有些慌乱，急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直接跪了下去。
我一时没发现，我竟然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