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面而来的也是熟悉的书香墨香,仿佛下一秒坐在书桌上的林老爷子就会伸手把她抱上膝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毛笔字。
“苒苒,我教你的那段《孙子兵法》,你都写完了吗?”
比记忆里要苍老上一些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之中拉了出来,林苒疲倦的一笑,走到了老爷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都写完了,只是落在了苏城的出租房里。”
祖孙相对,一时竟无人说话,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她出神,林苒就伸手端起来明显是给她准备的那个丑橘一点一点的剥开,精致美丽的脸上竟除了淡淡的疲倦之外,没有一丝情绪涌动。
就好像是被周淮安叫进书房里,只是为了陪着老爷子冥想一样,对今天下午由她一手掀起的惊涛骇浪,是没有一点儿反应。
毕竟是小时候带在身边教养,之后又在乔家那个复杂的环境里长起来的,养气功夫,在同龄的人之中,是丝毫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了。老爷子在内心赞许的点了点头,才聊天似的开了口:“咱们家里这个年过的,可算是不太平了。”
林苒把剥好的橘子分成两半,用纸巾垫着其中一半放到了老爷子那边:“我们家的动静算小了,前些年不是哪家的当家人出事了,尸骨未寒,他们家的小辈就为了争家产闹上法庭了吗。”
还成为了她上课的时候,老师讲到遗产继承那一章节的经典案例。
“还不是澳城靠赌场起家的穆家。”林老爷子随口说,又瞥了林苒一眼,“我这明摆着是要问你搞什么鬼花样的,你还跟我乱扯这个。”
嘴上说的仿佛兴师问罪一般,可是老头子还是笑眯眯的,竟是一丝火气都没有的样子。
林苒便低声嘟囔:“还不是您先说的……”
却在老爷子一眼瞪过来的时候,木着一张脸,垂眸不语了。
低着头的女孩子露出一段天鹅一样修长优雅的脖颈,一副任他数落的样子。
可若非脊背仍旧挺得笔直,一身的锋芒似露还收,不熟悉她的人还真的以为她知道自己主意太大,越过老爷子就做了这么大的主不对,乖乖等着老爷子教训了。
林老爷子这次是打心底里笑了出来:“怎么,听教训还听得这么不情愿,那还不如也跟你大堂婶似的,把心底的气给说出来呢。”
“我跟她能一样吗,我心底能有什么气呀,”林苒微微抬头,纤长的睫毛小扇子一样的扇了扇,“我要真是垂头丧气的坐在这儿,您难道就不心疼的呀……”
她自打父亲去世之后,性子就早熟的厉害,就算是犯错,说认就认,该领罚就领罚,绝对不会推脱。撒娇的时候自然就少多了,现在软下了声音,林老爷子听着心里不知道有多么受用:“我心疼,怎么不心疼呢,这可是我的亲孙女,被人欺负了我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林苒这才又低下头去,把场面又交给了林老爷子掌控。
嘴角却有一点儿心满意足的笑意。
看到这样的小孙女,林老爷子就算是有气也发不出十分,更别说他本来也没什么气,单纯是想知道这丫头原先是想怎么挑事罢了。
“你今天做的挺好,”他表扬了一句,“几乎都没有出什么破绽,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说的话也都是实话,更是该说的话。虽说还是有点儿瑕疵,但是对付他们这些人,已经算是抬举他们了,换成是我,都得费点儿心思,才能抓准怎么对付你。”
林苒换了个姿势,轻轻的说:“爷爷……我可没有自编自演,更没有提前找过钟顾问问协议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你没做过,他也不是这么嘴不严的人。”林老太爷有点儿不耐的说,“你要是真的这么俗气,早就出了破绽,让林静那个笑面虎给穷追猛打,败下阵来了。不过,我确实是有些不明白,你今天显然不是仓促间决定对付他们的,不然莫执那小子也没时间把那几个人的软肋查清楚给你。只是这连环车祸肯定不可能未卜先知的,要是没有这个突发事件,你又打算怎么做呢?”
这世界上的人很有多种,有些人并不会独立思考,只会跟着本能的从众心理,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有些人稍微聪明一点,会过过脑子,但是却想不到更深的地方。林老太爷毕竟是战场厮杀出来的,凡事不仅仅看得准,更看的深,看得透,从来都是直至核心,所以才能走到如今这个地位。林苒今天的表现,可谓是因势利导,没有费自己太大的力气布局,纵是还是存在着瑕疵,也是无关紧要的细节,可老人家就是一眼能看出这里最大的问题:如果没有这样一场突发事件,又如何能够无知无觉的挑起一场争端,好让二房和三房的那些人暴露自己的野心呢?
“我确实是不可能预卜先知,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也确实慌了一会儿,”林苒坦然道,想到最初那些人的样子,即使是平心静气了这么长时间,话里还是带出了点儿阴烧的火气来,“却不想他们几个下意识的不是焦急,而是掩盖都掩盖不住的窃喜。”
林老爷子沉吟片刻,也是冷笑:“他们就盯着本家这点儿家底呢,不过连确切消息都没有的时候就敢打这样的注意——真是胆子大了。”
林苒就算是再算无遗策,手段缜密,毕竟也是林老爷子手把手教过的,即便是现在有了几分气候,也肯定不能跟林老爷子这种老谋深算的将领比。
林苒也没想过瞒,到了这个地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