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那会儿拾起芦杆,一路板着个脸,沿着河岸驱赶鸭群那一幕,七姑娘不觉暗自好笑。她记得前世有个词儿叫“鸭头”,很有内涵。这人面相标致,尤其一双桃花眼妖艳夺目,倒是与那层意思对得号。

正私下里偷乐,却听身后有女子婉转质问,“你是何人?怎地拦在此地,不让人同行?”

声气儿很陌生,她扭头看去,却见五六鲜衣亮色的少女,大都佩了金钗玉环,身后还带着体面的婢子。

几人面带迟疑,不敢硬闯,又不舍得离去。许是被此处风光引来,近处看了更是满意,便与对面人僵持起来。

七姑娘瞥见周大人手握着的芦杆,本没散去的笑意越发肆意起来。不觉便轻笑出声,惹来身旁人不满蹙眉。

“很好笑?”顾衍单手执杆,临水而渔,恼她惊走快要咬饵的跳鲢。

七姑娘不妨他竟会迁怒,连连摆手,捂了小嘴儿,表了决心再不会如此。只是眼底流转着笑意,一张小脸光采照人。他眼梢挂着她明媚笑颜,眼底温和不为人知。

七姑娘如何也想不到,世子垂钓,竟是虚张声势,唬人得很。打从挥杆起,他便一脸凝肃,架势十足。只是到了如今,他脚下半浸在河里的竹篓,除了一汪清水,再无旁物。

因着之前总被他治得翻不了身,她险些以为这人是无所不能。如今靠着亲手钓来一尾鱼苗,竟能堂堂正正扳回一城,七姑娘心下欢喜,好看的眉眼弯成了月牙。

那厢被拦下的几位姑娘,虽也震惊面前人样貌柔美,却也惧怕他不近人情,浑身透着股凛冽寒意。

此刻听岸边有人说话,循声张望,便见一年岁极轻的姑娘,正捂嘴儿偷笑。她身旁男子背对众人,长身玉立,仪态雅致。

“呀,石姐姐快看,是野鸭!好多雏鸭,挤在一处数不清数。”

被唤作石姐姐,身段高挑,容色妍丽的女子偏头一看,脸立时露出了喜色。

“那位郎君,可否唤了你这仆从退下,匀几只雏鸭与我等耍玩?五十钱一只,你看这买卖可做得?”

有了领头的,余下几人跟着好言央求。

七姑娘止住笑意,回头将她几人好生打量。无意间对一人冷然的目光,却是一微仰着下颚,站在最右手边的姑娘。她怀里抱着卷蓝皮书册,一身襦裙素雅华贵。

察觉她看来,那人冷冷转过头,独自带着婢女到一旁盘膝坐下。背靠着树干,避在树荫底下,摊开书卷搁在膝头,自顾翻书纳凉。也不管同来之人,从始至终都像局外人一般。

“殷宓,你若是不喜与我等往来,直言推脱便是,谁也不会勉强你出门。如今这副疏冷样子,做给谁看?凭白叫外人看了笑话。”

最初说话那女子跑过去拽她胳膊,欲要强拉她起身,像是觉得被扫了颜面。

“撒手。”名唤殷宓的女子竖起书册挡在跟前,深蹙起眉头,语气微恼。“不过是同路,我对那畜生毫无兴致。自看我的书,与你何干?再者说,如何被人看了笑话?一派胡言。”说罢拍拍书页,真沉迷进去,任何人唤她也再不搭理。

姑娘们闹了别扭,各自身后随侍的婢子,尴尬着不知所措。

“罢了,随她去是。”石姑娘招手唤回气蹬蹬,鼓着腮帮子的同伴。牵起她手温言劝慰,哄得人笑了,这才对树下那人冷声道。

“殷宓妹妹,今儿个到小潺涧荡舟游玩,本是看在你那表兄情面,路也好有个照应。既是你自个儿不情愿,我等也不好强人所难。只是你万不可独自一人,待会儿回去,还是一块儿做伴的好。”

树下那人头也没抬,轻翻过书页,右手一扬,遥指向河岸。

“我与那二人一道回去,不劳你忧心。”

正正被人伸手指着,七姑娘除了起初震惊,反应倒快。搭手掩在唇边,对兀自垂钓,心无旁骛那人,贼呼呼窃窃私语,“世子,您的旧识?”

那人微眯起眼眸,斜睨她一眼。“莫要出声。”

得,这位今儿要钓不鱼,看这样子,是要赖她了?七姑娘偃旗息鼓,只得老实下来。

远远见他两人自顾说话,竟是不肯回身搭理,几位姑娘也是娇养惯了的,渐渐便没了耐性。

“那位郎君,观你气度,该是世家人。石姐姐问了话,依照礼数,总得有个回应才是。”

七姑娘心头一跳,真被她遇个胆儿肥的。这人正不如意呢,偏偏往他枪口撞。

果然,便听世子从善如流,那姑娘讨要的回应来得极快。

“聒噪。打发远些。”

片刻过后,七姑娘傻眼看着周大人领了差事,芦杆啪一声抽在地,跟个罗刹似的,面沉如水,目光在几人身徐徐掠过。

姑娘家平日养在深闺,何时被人如此恫吓?吓得纷纷白了面庞,搀扶着跌跌撞撞,向远处奔逃。

七姑娘坐在杌凳仰望周大人伟岸身影,想象那荆条抽在皮肉的滋味儿,不觉缩了脖子。只觉大热天里,周大人一鞭子下来,竟呼呼刮过的河风管用。

御邢监的头头,果然不是善茬……说要将人打发远些,索性一溜烟赶到河对岸去。这主仆两个,凶狠起来,没一个好惹。

方才还喧嚷的地方,如今只剩那翻书的姑娘一人静坐。身后婢子默默替她打着扇子,两人面虽有惊愕,到底强自镇定下来。

七姑娘只见那人起身整理番裙摆,带着婢子,姿态曼妙,款款到了近前。面傲气尽敛,好似无意瞥了她一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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