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时期,他在苏过的帮助下整理杂记文稿,汇集成了《东坡志林》。他还完成了对《尚书》的作注。据统计,苏东坡在海南诗作130多首,这其中包括他的和陶诗15首。由此可见,岭外的蛮荒之气并未使苏东坡的才气性灵打折扣,相反,一次次的磨难是对诗作最好的锤炼,最后幻化为文字的绚烂。成熟与自省,这是苏东坡的人生哲学。我非常喜欢读林语堂先生的《苏东坡传》,前后读过多少遍都记不清了,但每次总觉得语堂先生把苏东坡在黄州的境遇和心态写得太理想了。语堂先生酷渲染开去,由酷爱渲染开去,渲染得通体风雅、圣洁。其实,就我所知,苏东坡在黄州还是很凄苦的,优美的诗文,是对凄苦的挣扎和超越。苏东坡在黄州的生活状态,已被他自己写给李端叔的一封信描述得非常清楚。信中:得罪以来,深自闭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樵渔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辄自喜渐不为人识。平生亲友,无一字见及,有书与之亦不答,自幸庶几免矣。我初读这段话时十分震动,因为谁都知道苏东坡这个乐呵呵的大名人是有很多很多朋友的。日复一日的应酬,连篇累牍的唱和,几乎成了他生活的基本内容,他一半是为朋友们活着。但是,一旦出事,朋友们不仅不来信,而且也不回信了。他们都知道苏东坡是被冤枉的,现在事情大体已经过去,却仍然不愿意写一两句哪怕是问候起居的安慰话。苏东坡那一封封用美妙绝伦、光照书法史的笔墨写成的信,千辛万苦地从黄州带出去,却换不回一丁点儿友谊的信息。我相信这些朋友都不是坏人,但正因为不是坏人,更让我深长地叹息。总而言之,原来的世界已在身边轰然消失,于是一代名人也就混迹于樵夫渔民间不被人认识。本来这很可能换来轻松,但他又觉得远处仍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自己,他暂时还感觉不到对自己的诗文仍有极温暖的回应,只能在寂寞中惶恐。即便这封无关宏旨的信,他也特别注明不要给别人看。日常生活,在家人接来之前,大多是白睡觉,晚上一个人出去溜达,见到淡淡的土酒也喝一杯,但绝不喝多,怕醉后失言。他真的害怕了吗?也是也不是。他怕的是麻烦,而绝不怕大义凛然地为道义。他经过乌台诗案已经明白,一个人蒙受了诬陷即便是死也死不出一个道理来,你找不到慷慨陈词的目标,你抓不住理由。这确实很接近有的学者提出的酱缸文化,一旦跳在里边,怎么也抹不干净。苏东坡怕的是这个,没有哪个高品位的文人会不怕。但他的内心实在仍有无畏的一面,或者灾难使他更无畏了。他给李常的信中。。。”


状态提示:第966章
本章阅读结束,请阅读下一章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