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各怀心思聊着天,话里都多是一些风花雪月之事。谁也不会脑抽提起时事来。一时间慕容则人未至神意游遍大齐各地风景名胜之处。
又坐了一会儿,沈太后所居的四味小院赐下了斋饭来,说是身体不适到不方便见客,许他们尽性。慕容则自然不会在道观里太过放肆,邀遥拜谢过太后之后,同着两人用过斋饭赶在太阳未落之前下了山回了驿馆。
驿馆内原本借病未出的北燕大司空夏侯安此时正在小厅中摆着棋盘左右互搏。
慕容则瞧着这位他父亲的股肱之臣,沉声道:“司空大人好兴致。”
夏侯安抬头瞅了一眼他笑说:“严正可愿与我来上一局?”
严正是慕容则的字。
慕容则想了想,欣然坐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博弈与执子者的谋略扯上了关系,从慕容则祖父那一代开始,慕容家的子孙是个个都需学汉书,懂博弈。慕容则虽非此中能手,却也不差。
慕容则执黑子,夏侯安执白子,白子先行。
“金陵的风光大好,殿下这一次可大饱眼福了。”夏侯安说。
慕容则落下一子,道:“是与平城有些许不同。”
夏侯安笑说:“平城正是好时节,不知殿下觉得金陵如何。”
此时已十一月,平城大雪纷飞,谈不上什么好时节,倒是金陵虽冷却未见飞雪。
慕容则落子的手一顿,继而说:“金陵虽好,尤念故乡。”
夏侯安呵呵一笑,棋盘上黑白交错逐渐显露出杀伐之意来。
“殿下可见过襄陵公主了?”夏侯安又问。
慕容则眸光一凛,他的父亲一共有八个儿子,却只有两个女儿,两个都被其嫁入了大燕大族。而皇室宗亲凋零,是以和亲大事竟然无法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若不是臣子提醒和亲不一定要嫁女儿,还可以娶,燕帝怕是还想不起来有个儿子尚未娶亲。
而天成帝女儿多,但不是每一个都适合娶的。夏侯安最看重的自然是袁后的女儿襄陵公主,不管是年纪还是外戚背景都比较合适。至于她想不想嫁,愿不愿意嫁那就不是他的考虑范围了。和亲这种事,哪里有愿意的。
“听闻襄陵公主像其母,性子平和,知人识礼,是个最大气不过的一个女子。”夏侯安说。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话。
慕容则沉声问:“司空大人就这么笃定天成帝会选择襄陵公主?”
夏侯安淡淡一笑,落下一子悠然道:“只有一个公主,又何来选择。”
天成帝自然不是只有一个公主,甚至他还能从宗室女中挑人来封个公主。夏侯安如此言语,倒是让慕容则想起了上一世,天成帝另外几个女儿的下场。
兴平公主出嫁后,成安公主因与豫王私通被赐死,豫王贬为庶人,又传闻说宜春郡主之死也与是因为撞破了两人的私情,被两人杀害。安阳公主从高台落下成了个痴儿,当时皇室之中却是只有襄陵公主一人合适。
慕容则当时只觉得是百般巧合并未细想,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却怎么都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不择手段的达成自己的目的,到真是符合这位北燕大司空的性子。
夏侯安是燕帝的心腹,他的意思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燕帝的心思。他们这么执着于襄陵公主,不过是因为袁家与大燕有协议罢了。所奉上的公主便是袁家的诚意。
然而据慕容则所知,这个袁家并不包括天成帝的皇后,当初两国联姻还多亏袁后推了一把,这才使得和亲的对象换成了萧若珩。如此想来天成帝怕也是不愿意将襄陵嫁到北燕,不然怎么会同意萧若珩自请和亲之意。
想到这慕容则默了默,他已想不起当年萧若珩是为何受制于人,却也知道她当年并不是自愿和亲。他承认他是喜欢萧若珩的,在她死后心心念念记了她十年,怕是入了魔这才使得自己一睁眼又回到了十六年前。
若当年是因错失所爱而心生魔怔,那么如今却是叶公好龙,心有怯意。邺城就像是一个漩涡,其中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怕是比金陵还要复杂一些,阿珩向来懒,她本可以从金陵这个泥潭里抽身而出,却为了他又拾起了自己最不喜欢的东西。
只是这一次,他真的应该抓住她不放吗?
“还是说殿下另有所爱?”夏侯安忽然问。
慕容则蓦地回过神来,“司空大人说笑了,严正在金陵之中并未接触其他女眷,又何来心仪之人。”
夏侯安笑了笑,道:“没有便是最好的。这大齐的公主们可不是我们能随便挑的。”
慕容则冷呵一声,老狐狸。
两人下了一会儿棋,最后以夏侯安赢三子而告终。慕容则虽说自幼学棋,但与汉人出身自幼耳濡目染的夏侯安还是有些差距的。
这一盘棋下完,天也黑的差不多了,慕容则告辞回屋。夏侯安则立在屋内收起了棋子。
晋王倒是比从前更为让人捉摸不透了。夏侯安一粒一粒棋子的往往盒子里放。
从前的他像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如今却尽敛锋芒,不露杀气。倒是小瞧了他。这么一看倒是比他六哥慕容铎要好上许多。
身为皇帝的心腹,夏侯安深谙中立不倚的道理,他向来只忠于皇帝一人,这是他多年位极人臣却从不失帝心的倚仗。
他只忠于皇帝,至于皇帝是谁那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太平观内萧若珩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她觉得总是心慌,又觉得自己是欠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