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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葬礼

清晨,

整个曾府都笼罩在萧索的氛围当中,并不是因为这越来越冷的天气,而是今天便是四川都指挥使曾汉儒出殡之日,

按照朝廷官吏,地方从三品及以上官员出殡,应由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

原本曾府门前的两个大红灯笼,也全部换成了白色的纸灯,两根红漆木的柱子,也已经被包裹上了素色的帷幔,

门头上大大的“曾府”牌匾上,也挽上了一朵白布撺成的花簇。

安逸觉得自己虽然跟曾子仁互相看不过眼,但是团练营属四川都指挥使司的管辖,名义上,曾汉儒也是他的顶头上司,作为团练使,还是应该前来吊唁才是,

江如月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还是很不放心的让孟崎带着三百骁骑营,一起跟着安逸前往。

走到曾府门前的这条街上时,就已经听到了府门里的呜咽声,

大门两侧老远的地方就已经放满了纸扎的香车宝马、美人团花,

腰间系这白绫,手里拿着唢呐、小鼓等乐器的送葬队伍,依靠在门口等候着。

门口的位置有着两个穿着丧服的下人,时不时的接引者像安逸他们一样前来吊唁的宾客。

“大人,我看这堂堂指挥使的葬礼,也没有多大的排场啊,你看那门口,不过二三顶官轿。”孟崎坐在马上,看着曾府门前稀疏的几个人影,对安逸说道,

安逸笑了笑,转头应他道:“这葬礼啊,都是办给活人看的,所以它的规模大小,并不是取决于死了的人官有多大,而是要看活着的人有多大官儿。”

他指了指刚刚从府里走出来、一身孝袍,正亲自拱手相送两位宾客的曾子仁,接声道:“如果把位置换一换,站在门外的是曾汉儒,躺在棺材里的是曾子仁,我觉得,恐怕这条街都摆不下吊唁的轿子。”

无论是已经过了的一千年,还是在往下再过一年,人,永远都是这么现实,这就像是猫吃鱼狗吃肉一样,是本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改变不了。

“王总旗您请进。”

那门口的下人躬身将一名甲胄在身的男子引入府内,然后一转头,就看到了牵马行至府门前的安逸,

赶忙踮着小碎步,跑了过来,拱手客气道:“这位官人,不知问如何称呼?好让小的帮您通报姓名。”

安逸拱手回礼道:“在下华阳团练使安逸,前来吊唁老指挥使。”

“华阳团练使安逸,前来吊唁!”

那下人回过头,冲着府里朗声喊着,然后一闪身,朝着府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逸和孟崎将手里的马缰递给一旁的小厮,迈步跨进了曾府里。

灵堂设在曾府的正厅,厅内素幔白帏,香烟缭绕,十分庄重肃穆,中间高高拱奉着曾汉儒的牌位,牌位上用金粉镌刻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四川都指挥使曾公讳汉儒府君之灵位

牌位前用是一口巨大的楠木灵柩,上面用白绫裹着边儿,曾汉儒一身蓝底缂丝官袍,脚上蹬着黑色粉底皂靴,胸前一幅豹样补服,安详的躺在棺材里,

周围的蒲团上,单请五十众禅僧穿着袈裟跪坐着一圈又一圈,在正厅里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悲怆之声不绝于耳。

作为唯一长子的曾汉儒则跪在正对牌位的一块蒲团上,低着头,手中握着白幡,有重要宾客进出时,他才会起身相迎。

安逸将事先准备好的帛金交给门边的侍者,那侍者恭敬地接过他手里这白色的锦囊,将门外通报进来的人名并帛金的数量一同用毛笔记在了宣纸上。

作为宾客而并非亲戚的安逸,带着孟崎,朝曾汉儒的牌位深深的鞠上了一躬后,便退到了门外。

“四川布政使竹大人前来吊唁!”

安逸还是第一次见到竹宗臣,一身蓝底织锦官袍,补服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头戴金线缘边两翅官帽,踏着一双皂靴大步迈进府来,

曾子仁听到是布政使竹宗臣前来,赶忙起身出迎,老远就朝着竹宗臣深深的一躬身,“劳烦布政使大人百忙之余还能前来吊唁,家父亡灵在天有知也将甚感慰藉。”

竹宗臣一脸凄然的表情,痛声道:“贤侄哪里话,老指挥使一生操劳,乃是国之大器、朝廷栋梁,我等视为官之楷模,如今驾鹤西去,宗臣代布政使司众同僚来聊表心意,也是情理中事。”

“大人请!”

一边说着,一边曾子仁就躬身将竹宗臣引进了灵堂,

竹宗臣一进去,里面的经声、哭声、鼓乐声一时间又同时上了一个声调,作为四川最高行政长官,朝廷钦命承宣布政使,他应该是今天吊唁的人中,最尊贵的一位了。

安逸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道这小少爷也是够糊涂的,竹宗臣自导自演的一出剿匪大戏,把老指挥使,自己的亲爹都搭进去了,俩人见面竟还能如此互相寒暄你请我让的,

不过,也不单单是他曾子仁,那棺椁里的老指挥使不是也一头雾水么?

这一家子老的少的,官至一方封疆大吏,死的不明不白,这仇人前来吊唁,还能受到最高的礼遇,也算是奇闻一间了。

安逸无奈的摇了摇头,

“走吧孟崎,咱们回吧。”

他转过头,就要喊着孟崎一起回营里去,

“是,大人!”

孟崎应声着,转身就跟在安逸后面,一前一后的欲往府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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