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滴答如黄豆滚落在筲箕上, 温柔的像情人间耳鬓厮磨的呢喃声。
这是阿沅第一次迎着莲踪的目光好好打量他, 烟雨朦胧中莲踪身后一切的景致、来来往往的人仿佛全都模糊了。他端坐在桌边,手里一杯热茶将将腾起一缕烟,袅袅缱绻至他唇畔。
他唇角似乎总是挂着抹浅浅的笑,那笑里虽有几分不知缘由的忧郁,但阿沅不时撞见也依然觉得如沐春风。细长的凤眼目光暖若朝阳,他同她目光相交,他便将唇角微微一牵, 带得眼角那颗痣轻轻扬了扬,正是应了那句眉目如画。
“老鬼, 这么看来那满庭芳也只是个傀儡而已呐!”
荼语的声音忽而撞入阿沅耳中, 蓦地便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街面熙熙攘攘的声响、茶楼来来往往的茶客又重新闯入阿沅耳目之中。
匆匆转眼看向荼语,这厢他正若有所思敲着下巴看着莲踪。
莲踪将眼波流转, 抬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道:
“嗯。你我虽已破了那幕后之人的阵法,不过他定是不会轻易放弃原先的计划。”
“也不知这幕后之人到底是想为什么人续命,竟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荼语道。
阿沅听着两人的对话, 心里也思量着这几日莲踪的动作。
沐朝辅按照莲踪的指示在昆明城大小东西四城门及北城门各挖出了埋藏在城门下的五颗心脏,连上沐府和圆通寺找见的两颗, 遇害的七名小女孩的心脏便都找齐了。挖出了这些布阵用的心脏, 又给幸存下来的两个小女孩改了名字、拜了干爹, 这其中玄乎其玄的道理阿沅虽不太明白, 但却知道改名、拜干爹都是为了彻底破坏这个阴损的邪门阵法。
而黔国公沐朝辅自己也明白, 此事归根结底不单是有人想布阵替人续命,还想靠这阵法一箭双雕断了他沐朝辅这一脉的香火,遂虽然莲踪没有明说,但沐朝辅处理此事的动作也极其隐秘低调,为的只是不惊动巡抚吴章,为沐府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人,总是健忘的。一件悬而未破的案子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人所渐渐淡忘。重要的是,昆明城将不再有小女孩以同样的方式无故丧命。
正在阿沅沉思之际,一个有些眼熟的人便上了茶楼二楼来。
这人剑眉星目、身材魁梧,上了楼后抬手拍了拍肩头上的雨珠,目光扫视了一圈后便在莲踪处聚焦,随即朝着莲踪大步行来。
“小人图朗见过一山先生、见过荼坊主!”
待他站定朝莲踪荼语行了礼后,阿沅方才确认,此人正是那个在妙香坊和闲庭居同他们有过两面之缘的蒙古男子,原来他叫图朗。
阿沅看向莲踪,从他眼中读出抹一晃而过的笑意,似乎他早已料到这人会出现,所以故意在此等他?
“不必多礼。”莲踪浅笑着同图朗道。
图朗闻言恭敬地又道:“我家主人在街对面的翠云楼备了薄酒小菜,特命小人来请二位移步一叙。”
荼语闻言,径自敲了敲下巴,未语。
莲踪将手里的茶杯轻放回桌上,笑道:“烦请带路。”
阿沅跟着莲踪连同荼语一道出了茶楼,在图朗的引领下一同来到街对过的酒楼“翠云楼”。
二楼雅间儿的门刚一推开,阿沅便见着了满桌子上品酒菜,五名锦衣裹身、身材魁梧的带刀侍卫。桌前主座左侧的位子上坐着个身材纤瘦的黑衣少年,少年手里摇着面题了金字的文人扇,衬得他虽年纪尚轻却是英姿飒爽。
少年一见门口的莲踪便将手里扇子一合,匆忙起身迎了上来并挥退了屋里的侍卫。
厢房门一关,少年便将衣摆一撩、双膝一屈,跪地抱拳道:
“晚辈阿兰,拜见一山先生。”少年一跪,他身后的图朗也跟着冲着莲踪一拜。
见两人朝莲踪行了如此大礼,阿沅看得一头雾水,遂又看向莲踪。
莲踪将眼一眯,雅然一笑,伸手搀起了名唤阿兰的少年,道:
“阿兰郡主又何须行如此大礼,快请起。”
郡主?阿沅闻言仔细打量了这少年一番,眼若桃花、唇如樱桃,虽是一身男装飒爽英姿,却也可见姿容秀丽。却原来这少年竟是扮作男装的女娇娥。
阿兰起身,一双眼带着灿若星子的光看着莲踪,半晌才突然又想起什么一般,朝袖子里摸索着掏出了一枚血红色扳指,双手呈在莲踪眼前,道:
“当日在闲庭居先生请出了我祖父多年前赠予先生的信物、表明了真身,阿兰本因在那日便好好款待先生,奈何先生有要事缠身匆匆离开了。”
莲踪接过扳指,笑着将它递给了阿沅。
阿沅愣了一刹,随即接过扳指放进了袖袋,继续作随侍状立在莲踪身侧。
收回了扳指,莲踪便取出了七枚狼头木钉递给了阿兰。
“郡主丢失的狼头木钉,在下已寻回七枚,还余两枚尚不知所踪。”莲踪道。
阿兰接过了木钉,目带喜色地仔细打量了一番,遂道:
“先生大恩,阿兰在此谢过!”语闭,阿兰双手抱拳冲着莲踪又是一揖。
“郡主?”荼语看着阿兰,满眼疑问的道。
阿兰见荼语带着疑问看着自己,遂道:
“既是自己人,那阿兰便也不再隐瞒身份。我本是大元梁王后裔,如今虚担了个郡主的名,实在惭愧。先生和坊主如不嫌弃,便也如兄长一般唤我阿兰罢。”
“哦~原来姑娘竟是梁王之后。”荼语笑着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