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立着个身形瘦高的人, 那人一袭长衫加身鬼魅一般盯着阿沅。惨淡的月色将树影投在他脸上,教他整张脸看不清虚实,只露出惨白无色的嘴唇和尖尖的下巴。月色投出他一抹纤长的身影, 那人便如同鬼魅一般森森然立于阿沅眼前。
手里月牙弯刀还未掷出, 阿沅便感觉一阵异香入鼻, 紧接着, 整个意识便被那香气裹挟着陷入一片混沌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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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难得有情人,前世烧了断头香……”
迷迷糊糊中阿沅被一曲幽怨的西厢唱曲惊醒, 晕沉沉的脑袋重得如千斤压顶, 周身依旧是麻木,循着那唱戏的声音艰难地掀开眼皮, 眼前是模模糊糊一缕人影。那人影似是穿着旦角的戏服上衫, 美艳至极也妖异至极,飘忽忽荡在眼前竟如一缕鬼魂一般。
挣扎着猛地起身甩了甩头,阿沅大口吸着气, 复又将目光投向那鬼魂般的人影。
模糊的视线好一番凝神方才看清了那“鬼魂”的样貌,却原来眼前之人正是那名旦满庭芳。此时的他身穿戏服,一张原本绝色美艳的脸上毫无半点血色, 举手投足间虽还是那戏骨的考究,可这里头偏偏却又多了几分不似活人的诡态。
思绪间阿沅忽而闻到一股腐坏冲鼻的臭气, 意识到这臭味是自身后传来,阿沅猛地转过头去, 一转头才看到那身后是一个石棺, 尸臭味正是从那石棺散出来的。阿沅瞧着那满庭芳似是没发觉她已经醒过来, 于是动作轻缓地站起身来朝石棺里望了一眼,一眼便让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石棺里是一具女尸,一具应该早就死透了的女人的尸体。可这尸体虽发出腐烂的气味但却没有如寻常尸体一般腐坏,而是像久病沉睡之人一般。异常的是尸体裸露在外的脸、手、足部皮肤上尽是一块块拇指大小、微微鼓出的青黑色斑块。在阿沅靠近女尸的一瞬,从那尸体紧闭的眼睛里将好钻出个指甲盖大小的百足虫,那虫子似是感觉到有生人靠近,将将把尸体的眼皮掀开探出个头便蓦地一顿,头部微微向上抬了抬。
还未等阿沅反应过来,那虫子便挪动周身密密麻麻细如游丝的脚淅淅索索领着十余只一样的虫子乌泱泱爬了出来,彼此簇拥着飞速挤着钻进了女尸的耳朵里没了踪影,那几只百足虫一钻入女尸耳朵便见它们藏在女尸皮肤下将皮肤撑着鼓出几个包来,那些被鼓出的包顺着女尸耳根移到脸颊再到额头处,只听嘶嘶几声闷响混着浆液搅动的声音一落那些虫子便没了踪影。
阿沅先是一惊,接着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便顺着冒出了一排。见着眼前这番景象倍感惊惧交加,一时间双脚仿若压了巨石挪不开步子,愣在了原地。
“你醒了。”突地身后传来嘶哑鬼魅如离魂一般的声音,阿沅这才一个激灵吓得转过身去。
一转身,便见那满庭芳目光呆滞,脸色煞白地看着她。
此时的他依旧一副绝色容颜,只不过那双眼没有半点活人生气。
阿沅将那惊惧压了一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稳住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
“芳老板,你将我带到此处意欲何为?”阿沅压低声线,尽量维持着面上的镇静。
“我时间不久了,但我不能死。饿了……饿了我要喝点你的血……”满庭芳脖颈支着他一颗耷拉着的脑袋,像是三魂没了似的周身僵直着立在离阿沅一丈不到的地方,木偶般蜡黄僵硬的脸眼窝深陷,一双眼露着大半眼白没有半点生气地死死盯着阿沅。原先唱戏的嗓儿此时一会儿虚、一会儿实,在这空旷的石窟里声音诡异非常。
阿沅见状不由地又退了一步,退到石棺抵住她小腿肚方才一惊迅速把腿收回,道:“笑话,你一个大活人,饿了自然是去吃饭食,怎的要喝生人血?”
满庭芳悠悠抬起头,脖颈的骨节随着他抬头的动作发出咔嗒嗒、咔嗒嗒的声响。
阿沅见状,原先好不容易稳住的心绪此时又是一惊,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一转念,阿沅突然想起了身后这具由来蹊跷的女尸,遂将手一抬,指着石棺扬声道:
“满庭芳,你原是多少权贵一掷千金都要一睹尊容的名角儿,如今为何要残杀这女子,还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听得阿沅提起了那女尸,满庭芳那双幽魂一般呆滞的眼突地有了焦距,将戏服水袖一抛一扬,便依着戏里的步态缓步而至石棺前。
阿沅见状连忙让了开去,朝着洞口的位置又挪近了几分。
“杀她?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普天下有情的人都成了眷属……”满庭芳素白的水袖随着唱词曲罢便悠悠滑落他肩头淌到了地上。
阿沅见他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石棺和女尸上,正寻思着转身遁走,却听满庭芳低哑的声音在身后悠悠道:“你要去哪儿……”
阿沅背脊一凉,将将挪开的步子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满庭芳在戏台上虽是个身躯柔美的旦角儿,但现下这番情景阿沅不知他功夫拳脚虚实,现下她孤身一人应对他,加之这一洞摸不清套路的诡异景象,激怒他拼个玉碎瓦全着实不是上策。
思绪飞转间阿沅将手负于身后,故作镇静地道:“你说你舍不得杀她,那又为何让她在这里受尽百虫啃噬,死了都不得安宁?”
满庭芳闻言,自喉间冲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吼,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