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儿并没有来找她。

李莫愁以为龙儿会来找她的。她已经做好了龙儿质问她、责备她、惩罚她, 甚至是打骂她的准备。

但是龙儿什么都没有做。

龙儿只是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好像过去的一切都不曾存在一样。若说一定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每次见面打招呼时的语气比从前要生疏许多——而就算这种语气,也只是来源于李莫愁自己的推测,而非确凿的证据, 因为见面时说的话总还是一模一样:“师姐”,“师姐早上好”,“师姐吃了么”,“师姐今天吃什么”。

这些无聊的句子曾经组成了李莫愁与龙儿的生活间的一切微不足道却又必不可少的小小部分。从李莫愁一睁眼看见身边的龙儿开始,一直到入睡时身边朦胧的小影子。有时候这些句子甚至会钻入李莫愁的梦里, 将她唯一不与龙儿相处的一点空间也挤占殆尽。

而现在, 这些句子的每一个微小构成都像是带有了某种征兆、某种意义、某种李莫愁所不了解的惊心动魄山雨欲来天崩地裂。从词句到语气到说话的时间地点和人物都似乎带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像是饭桌上的每一粒米饭, 在不曾缺少时从不会觉得它的珍惜,更不会在意这一粒与那一粒、这一碗与那一碗, 甚至这一锅与那一锅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但人若是饿到极处, 获得了这样一碗救命的米饭,便会忍不住在咀嚼之余, 仔细地审视、品味那碗中每一个细小的晶莹饱满的颗粒,恨不能要将每一粒的来源刻在心上,以便下一顿还能顺着来源寻摸出这样一碗一模一样的米饭,好填满自己空虚的肚皮或心灵。

李莫愁开始觉得焦虑。这焦虑随着龙儿开始避开她、单独练功而与日俱增。

尤其龙儿所练习的, 还是被江湖人奉为神功的九阴真经。

龙林曦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李莫愁就觉得身边像是发生了地震。

那一刻她短暂地忘记了自己与龙儿之间的尴尬, 震惊地抬头去看龙林曦。

龙林曦的表情很不耐烦, 像是被女儿缠急了随口说出了这名字,龙儿的反应也很平淡,好像九阴真经与其他的任何武学,太祖长拳或是易筋经,乃至她们入门的轻功身法都没有任何区别。她娘要教,龙儿就学。

江湖上人人追捧的九阴真经之于这对母女,并不比饭桌上的一粒米饭,或是路边的一朵野花更值得一提。就像外面人人都觉得不应该,连李莫愁都觉得不应该的那种关系,在这母女眼中却都是再自然、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样。

李莫愁觉得既震惊且愤怒。震惊源于这对母女的轻描淡写,愤怒也源于这对母女的轻描淡写——或许还有些来自于对龙儿的嫉妒,不过她绝不会对自己承认这点。

龙儿,她从小看到大的龙儿,手把手教出来的龙儿,在十四岁上已经露出了超越她的苗头,而现在,龙儿的亲娘还将为这苗头浇水施肥,催之快长。

这情形令李莫愁昼夜难安。

她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老了,三十岁的年纪,可以做龙儿的娘亲,才能与心境,却远不及龙儿。属于她的年华还未曾绽放过,便已将枯萎。

李莫愁觉得失落、害怕且彷徨。

因着这失落、害怕且彷徨,以及某种隐秘的期待,她竟有些盼望龙儿主动来找她了——就像之前一样。

可是龙儿并没有来找她。

李莫愁霸占了寒玉床,龙儿就让出了寒玉床。李莫愁占领了练功室,龙儿就让出了练功室。李莫愁甚至不许龙儿阅读记录了玉1女心经功法的手稿,龙儿于是也就从不曾看一眼这手稿。

可是龙儿越是无动于衷,李莫愁就越觉得难过。她开始怀疑龙儿对她的感情——那感情果然是小女孩的一时冲动罢?如同龙儿孩提时曾喜欢过的蝴蝶、蜜蜂、兔子,或是那些灿烂的花。

李莫愁不愿意将自己比作这些卑微的东西,可又总忍不住要这样反复地去想。

我是古墓的大师姐,龙儿的长辈,怎能与那些物件相提并论。她有时候会这样想,但马上就会想到自己这“大师姐”的身份也是龙儿赋予的,是龙儿这位现任掌门利用了门规的漏洞,将本已被师父逐出门墙的她强行收入门中,还以“师姐”的待遇。倘若没有龙儿的认同,李莫愁什么也不是。

而再过一阵时间,或三月,或五月,又或是数年,习得了九阴真经的龙儿更将要全面地超过李莫愁,她这大师姐连因年长而勉强取得的武功优势也将丧失殆尽。

李莫愁越想便越觉惶恐。

她决定越过龙儿,自己练习玉1女心经。

娘隐晦地建议龙儿学会回顾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独处的时候审视自己的内心。

据她说这建议来自于某个比外面更外面的世界,那世界对情绪的研究非常先进。

龙儿虽然不愿让娘干涉自己与师姐的事,却依然听从了这个建议。

她开始按照娘说的方法,在独处打坐时回顾自己的内心,体察自己的情绪来源,有时她会回想起与师姐的一点,有时则刻意回避与师姐的相处。

她依旧有许许多多不明白的地方,却突然明白了许多以前只在书上或诗词中听到过的情绪:孤单、失意、愧恨、求不得。

过去的十几年中,龙儿从未想过这些情绪的含义,就如同她未曾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样。但是现在这些情绪随着师姐的变化进入她的心上,她虽然依旧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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