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的顶发柔软又温暖,像是阳光晒过的丝被。李莫愁只在城里布行摸过这样的丝被,那感觉碰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一想到那丝被,李莫愁就觉得有些惆怅,内疚所带来的留在古墓的心思也有所松动。
古墓其实不缺钱。义军的规模虽不算大,却也不小,囤积的物件堆在墓中,足够师徒三人用好多年。
可是古墓没有花钱的习惯,无论是师父、孙婆子还是龙儿,都根本不知享受为何物。床是石头的,桌椅是破旧的,吃食和衣料更是简朴。
李莫愁也曾习惯过这样的简朴,但见过山下的繁华后,却渐渐有些不愿过这样简朴的日子,转而羡慕起山下花样百出的吃食、丝绢绸缎的富贵,和亮明自己“江湖女侠”身份时所收获的欣羡目光来。
那是与单调简朴的古墓截然不同的世界,千姿百态、色彩缤纷,若以人作比,古墓便譬如一位七旬老妪、行将就木,而外面的世界,便如同芳龄正好、青春华年的少男少女。
李莫愁喜欢这样色彩缤纷、千姿百态、满溢着青春芳华的世界,不喜欢千篇一律、灰色暗沉的古墓。留在古墓,她都能想象四十年后自己的样子——和现在的师父差不离,平淡,简朴,无欲无求。师父还能收下她们两个弟子,她日后却可能连弟子都收不到、只能与龙儿相依为命——与龙儿相依为命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小师妹不在师父跟前时还算乖巧可爱,可李莫愁一想到接下来的许多年中自己都将只有龙儿,便感到一阵深深的怖惧:肉再好吃,天天单只吃肉也容易厌倦。龙儿再可爱,整天面对的只有龙儿,也是件可怕的事情——尤其龙儿还未必天天都能这么可爱。
李莫愁叹出一口气,一面继续抚摸着龙儿的顶发,一面在心里琢磨起下山的事,既琢磨起下山的事,便又想到了和龙林曦的交易。她留在古墓,一小半是出自内疚,一大半却是为了玉女心经,倘若出了古墓也能拿到玉女心经,则又何必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只是毕竟与师父和龙儿相处了这么些年,多少还有些不舍,尤其师父还受了伤。
“龙儿。”李莫愁不自觉地唤了一句,龙儿便微微抬起头,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她:“师姐。”
有那么一瞬间,李莫愁觉得龙儿像是看穿了自己的心事,那睁得大大的双眼,正是对自己无声的谴责。摇了摇头,将这荒诞的想法驱开,手碰到龙儿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又不自觉地一低头:“师姐若是下山…龙儿有什么想要的么?”
龙儿摇摇头,不知为何,李莫愁竟有些失望,手将她的小肩膀一搭,追问道:“什么都不想?”龙儿想了一想,忽地点点头,李莫愁眼前一亮,牵着她的手问:“想要什么?”
龙儿摸着小肚子,认认真真地道:“想吃饭。”
林曦终于成功地把一桶水拖进厨房了——倒不是她身怀现代人包袱,不肯使用扁担,只是两桶水对她而言实在是太重,哪怕有一根扁担在,她也很难同时担起两只桶加水的重量,最后只能使出笨办法,打一桶水,放在地上,推拉拖拽,一点一点地向厨房挪。这过程虽然不能比两万五千里长征,强度也差不多要相当于一个忆苦思甜的革命老区三日游了。真的做到之后,难免要油然生出一股小小的成就感,可惜这成就感维持不了几秒,就即将消失不见——厨房里已经有人,还不止一个。
粗活都干完了,水缸装了个半满,十余根粗柴被劈成细细的小棍,塞在灶膛里,原本冷冷的灶台里现在旺旺地生起了火,火上铁锅盖着木盖,盖子被锅中的热气冲得咕噜咕噜地向上直蹿。
小龙女站在凳子上,一脚提起,一手捏了个口诀,一动不动,像是练功的模样,李莫愁则站在灶前,一手叉腰,一手提着锅铲,眼睛一会看看火,一会看看小龙女,见林曦进来,也不过一点头,冷淡地叫:“龙夫人。”——只是这样的态度,也已比先前好太多了。
林曦放下水桶喘了口气,笑着叫:“李姑娘。”又道:“李姑娘在烧饭?”
李莫愁略一点头,揭开木盖,林曦瞬间闻到一阵肉的香气,连小龙女也在凳子上动了动,眼巴巴地看向铁锅,李莫愁却将锅铲在里面翻了几下,盖上锅盖,淡淡道:“还没好。”
林曦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不满的抗议声,咽了一口口水,笑眯眯地问:“李姑娘在炖肉?”
李莫愁嗯了一声,头转向小龙女,小龙女连忙将背挺得更直,头昂得高高的,李莫愁看了她一阵,再转头回来的时候又揭了一次锅盖:“龙夫人既然是龙儿的娘亲,也就是我的长辈,叫我‘莫愁’就好。”
“莫愁。”林曦顺了杆就往上爬,看了看自己的水桶,又看了看水缸,吃力地提起水桶,一步一步地挪到灶边,把水倒进水缸。
李莫愁眼光一刻都没有离开锅子,却将林曦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我见龙夫人不惧外力,似是练有极强的硬功,怎么连一桶水都拎不起来?”
龙林曦喘着气道:“实不相瞒,我…家父在我少年时即去世,只来得及教授几句防护口诀,可抵一时之攻击,其余之事,却是无能为力——李姑娘不信,可以探我的脉息,便知我根本没有分毫内力。”边说着,已将手伸出去,坦荡荡地将脉门露在李莫愁面前,李莫愁瞥她一眼,淡淡道:“并没有怀疑龙夫人的意思。”盛了满满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