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鲜红,在微光中漾得深邃。

等谢淳衣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礼也行毕,谢薄言已经干净利落地给自己止了血,擦去腕上血迹,笼于袖中,只余眼角几分艳色未去。她浑浑噩噩地看向地上的人,正撞进那人沉静自持双瞳中。

“我在京城外备了车马,你与世女一路小心,我不能远送,你们即刻便启程吧。”李廷安拢袖一礼,“此去经年,万望保重。”

“淳衣,我叮嘱你的可都记下了。”李廷安得到肯定的答复,又道,“如此,我便先行一步回宫述职,就此别过。”

谢薄言忙拱手还礼送行。

“小姐,李大人走了,我们是否此时启程?”谢薄言询问道。

谢淳衣讷讷地点点头,谢薄言就转身蹲在她的跟前,显出宽阔的脊背,“府上离城外路途不近,却不便在府外直接安排车马惹人怀疑。小姐......小姐腿脚不便,”谢薄言踌躇片刻,生怕戳到痛处,“让我来背您好吗?属下有轻功傍身,不消半刻即达。”

谢淳衣倒是没有半分被冒犯的感觉,轻轻巧巧地攀上,便被谢薄言牢牢护住,恍若落入了温柔而珍视的怀抱。

她小心圈住眼前人的脖子,谢薄言身上的温度便由此传到她的身上。她的影卫很有些功夫,身形微动,已是几丈开外,衣袍猎猎生风,连发丝都在空中零散开来。即使身上加了一个人的负重,他也没有稍显疲色,脚力一登,旋即错开好几个身位,移神换影般贴着小巷翻上城楼。谢淳衣从未如此飞檐走壁,心都跳漏了半拍,只觉层云铺天盖地拂面而过,顿时紧了紧手臂。

罗回自然没有什么飞檐走壁的本事,他只是在平地上摆几个p,装个武功举世无双的样子罢了。沈月也没能感受到层云遮望眼,但还是逼真地露出了惊叹,紧张,新奇杂糅的表情,化妆师特意给她化了一个年芳二八的妆,十分减龄,俨然正值妙龄涉世未深的闺阁女子。

“卡,下一场。”沈月从他背上下来,略一点头。终于结束了尴尬的平地“飞檐走壁”,罗回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下一场在马车里,剧组倒是牵了真马车,不过也只是拍外围时用了一下。等拍到马车内的时候,功成身退的老马就被驱逐了,只靠几个工作人员手动摇晃车身以示马车在行进。为了模拟车外的密林,又有几人手持柳条在外头时而虚晃几下。

几个摄像头正对着马车内狭小逼仄的空间。

谢薄言:“我们一路向西去江左,还得费些时日,必定劳神耗力。小姐若是觉得累了,就在这车上稍作休息,等到了客栈,属下自会叫醒您。”

谢淳衣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困,只呆呆地坐在边上,虚虚盯着某处放空。

谢薄言寻着她的目光也不明所以,只能跟着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生怕打扰到她。

“听别人说,”在谢薄言以为一路寂静下去时,这位沉默寡言的小姐倏然开口,“我爹是因为谋反死的,是真的吗?”

谢薄言立刻眉峰一皱,眼底显出些薄怒,又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般低下头,“怎会如此。小姐是从哪里听说的?”他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才抬起头,反驳道,“这些话不过是旁人杜撰的谣言罢了,小姐不可轻信。主人是在沙场上战死的,属下也在左右,断不如奸佞所言,他们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借着王爷已死意图欺上罔下,左右圣意。”

谢淳衣听了这话却没什么反应,也并未看出有何如释重负的感觉,只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那我们逃什么?”

谢薄言被噎住,一时间竟不知道作何答复,他左右为难道:“我们哪里是逃?我们只是去江左投靠亲人罢了,李大人也是担心这里没人能照顾小姐。”

谢淳衣露出一个极为惨淡的笑,其中的艰辛酸楚几乎不言而明。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已经及笄,心智不似孩童,哄骗般的话语一出口就让他感到羞愧难当,简直要为自己的冒犯请罪。

可谢淳衣却把头转向了另一边,只看向窗外,任凭他惴惴不安。过了半晌,她才闷闷地开口:“我看见你左手上有一道疤,伤的很深,却不是我今天划的。”

谢薄言更加坐立难安起来,脸上涌出十二分的难堪,与痛苦之色交杂。这几乎是他烙在身上的昭昭罪证,悬在心尖的难言之隐,散在夜里的噩梦缠身,无时无刻不在发热生疼,让他辗转反侧地饱受捶楚。

他的额上起了一层薄汗,全身的血液都恣意翻涌。他剧烈地喘了一口气,额上便多了一双手,那位金枝玉叶的小姐不知什么时候便挪到了他的身边。她伸手替他揩拭额边的细汗,“没关系,这是你的秘密,你不想说就不说了。”

手帕拂过额间,谢薄言睫毛不由地颤了颤。


状态提示:15.半明半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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