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祈珏坐起身来,定定地看了我许久。他的目光里映着床尾的火光,看起来目光烨烨。
“文静殊。”他问:“你知不知道本相的手上死过多少人?”
此情此景之下,他突然说这样无头无脑的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他的这句话成功威慑到了我。
我心一抖,将脸埋到锦被之中:“相爷……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耳边传来一些声响,我露出双眼,瞧见他正躺了下去,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看着床位的火光。
“只是记得你从前很怕我,但最近,委实是胆子大了许多。”
我恍然大悟,他是在说白日书房里的事情。确实,我确实怕他。按道理来说,我也应该事不关己,作壁上观,却偏偏自不量力。
“我……相爷帮了我许多,我希望相爷好,但怕你也是真的。”我这个人其实特别在意第一映像,祈珏在我的印象里便是不可接近,城府深沉,因此格外怕他一些。
“说起来,文静殊,你为什么要怕我。”祈珏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萧钰他不苟言笑,拒人千里,你又为何不怕他?”他皱了皱眉,然后问我。
我一时难以回答他的问题,说实话,我至今都没有弄明白这件事情。
祈珏说的不错,顾子衿他才是不苟言笑。而祈珏反而笑意吟吟,又因为模样生的艳丽,倒要比顾子衿平易近人许多。
“罢了,本相为何要问你这些。你傻便够了,本相何时也跟你一样傻了。”不待我回答,祈珏淡淡一笑。
他微微转了身子,背朝里侧,接着便无声无息了。
我想要问答可是答应了我的要求,张了张口,到底没敢再问。
火光摇曳,我只觉得今夜的祈珏同一样大不相同,至于那里不相同,却也想不明白。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然后睡了过去。
又是一年收获时,惠帝对农桑向来重视,因此特地领了众臣到田间视察农情。
早先我对这件事情并不知情,还是祈珏在用膳的时候突然问我,要不要同他到田间看看。
我一时呆住:“这样的场合,相爷携女眷前往,合适么?”
祈珏道:“圣上微服私访,不是什么正式场合。”
他顿了顿:“往年也不是没有官员携眷前往,本相带你出去逛逛,也好过你闲在府中四处爬树的好。”
说到爬树,我的面子十分挂不住,直想快些打断他,因此急急应了:“去,当然去。”
“嗯,那明日你便不能睡得太晚,需同本相一齐起床了。”他放下筷子,端了香茗慢饮,然后顿了片刻,站起身来往书房去了。
我咬着筷子,对明日充满了期待,因此三两下扒光了碗里的饭,推了饭碗,回到卧房。
小芷替我打好包袱,然后放在桌上。我看她拾掇了不少东西,笑道:“我既不是要搬住所,也不是要出远门,你收拾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我站起身来,把包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放回原处:“我啊,明日什么都不带。”
小芷只能无奈摇头,气着说怕我在田间坐不住云云。我笑着说,就没有我坐不住的地方。
她只好作罢。
因心里满怀期待,第二日天还没亮,我便醒了。彼时祈珏还在屏风后面更衣,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推开身上的锦被。
“一向不睡到日上三竿的人今日倒醒的早。”笑声自屏风后传来。
我见他一身月白锦袍,腰间配玉,一头发丝被根银白发带轻轻挽起,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翩翩公子不外如是。
“相爷今日倒像是去赏花踏青的。”我不由说道。
“可不是赏花踏青,朝中官员谁不是赏花踏青?”他倒并不在意我话里的揶揄,只催促道:“还不快起,误了时辰本相可不等你。”
说完推门走了出去。
我哪里敢迟疑半分,急忙捞了昨日早就备好的一套男式长袍套在身上,再匆匆忙忙地把头发用簪子挽好。
开门出去,祈珏正在廊下等我。见我一身男装,他显然有些意外,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淡淡道:“走吧。”
我急忙跟在他身后,也不知是不是换了身衣裳的缘故,今日竟能轻松地跟上他的步伐。
府外轻舟早已经备好了马车,祈珏迈上车辕伸手过来。
我咬了咬牙,没有伸手,扒拉着车壁上了车。
祈珏收回手,撩开车帘走了进去。
我紧随其后,坐在马车的另一边。此时天才微微亮,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马车摇摇晃晃,我背看车壁,竟被摇得神色倦怠,睡意浓浓。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祈珏正经危坐,一言不发地瞅着我。
我摸了摸嘴角,干的。
他收回目光,撩开车帘打量窗外。
我便又放任自己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这觉睡到了什么时辰,醒来时祈珏已经没了身影。我精神一振,睡意去了大半,掀开车帘钻出马车。
眼前是青黑的群山,环绕着一片金色地农田。微风轻轻拂来,金色麦田泛起层层波浪,朝官道这边打来。官道上停着十多辆马车,和几十匹骏马。日光温和,阳光映得田间金光闪闪。
田间,一行人正站在麦行间,有人低头去摆弄麦秆上挂着的沉甸甸的麦穗,有人交头接耳,互相议论。惠帝手中握了杆麦穗,麦子金黄,闪耀着震撼人心的光泽。他的身后站着岐王,顾子衿,身边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