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襲著陣陣桃木香氣,風拂過,漫進了穿堂迴廊,花雨紛飛。

霧海靜坐在浦團上,緩緩睜開了眼,映入眸中的,是記憶中那片開满桃李的花海,耳畔還有隱隱的流水與雀兒啁啾之聲。

一切如昔。

他仍是記得,當時南王領他來到東極時,自己的內心是多麼忐忑惶恐。不只是因為自己那極備爭議的身份,還有東極青玄帝君的赫赫威名。

傳聞中的四御之一,東極青玄帝君極為冷淡嚴厲,對任何人不假辭色,不留情面,與其他三御極少往來,連□□朝會,能省則省,不輕易踏出妙巖宮半步,能在這妙巖宮服侍的,多半是由跟隨了帝君長久的軫宿親自挑選的小宮娥。

初到妙巖宮,他總顧及自己的出身,凡事極度小心,說話尤其謹慎,總留心觀察四周的人是如何應對處事,待日子久了,卻也是游刃有余了。或許是機靈,也或許是真特別用心,軫宿總是特別關照他,總在有意無意間,叮囑了宮中莫須有的規矩。

「莫須有?」霧海不覺擰起眉來。

「所謂的莫須有,就是不成文,雖沒有明說,但每個人都心知肚明。」軫宿說道,「整座妙巖宮,那兒都可去,就是西殿的九龍塔近不得,除了帝君外,任何人是絕對禁止接近的。自偏殿開始,即便略近些那兒的曲廊,也是犯了帝君忌諱。雖然帝君從未明說,但妙巖宮的人全知道。」

看著軫宿一臉嚴肅,霧海僅略微頷首,並未多言。看著他的反應,軫宿心裡略略訝異,卻是拍了拍他的肩不再多言。

直至時日愈久,霧海才明白,那九龍塔內,鎮守的是帝君叱剎九重天的九頭獅。

未至妙巖宮前,於南國,即便聽得九頭獅這個傳聞,然傳聞也僅僅是傳聞,仍未曾得見。來到東極後,才知所言非虛,於九重天上,這頭猛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人人皆道,青玄帝君的九頭獅座騎兇猛異常,連天君也近不得,更別說瞧上一眼。

霧海以為,拜在青玄門下,假以時日,必能重回南國,輔佐待他如父的南王,使南國愈加繁榮昌盛。他一直以為,安安份份的渡日,就能綿延永世平安,直到看見了一抺身影。

她掠奪了一切,那場戰爭,也教會了他,神魔之間並無二致。

當他重回東極,一日,青玄喚了他至書房,閒閒問道。

「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讓霧海頓時有些語塞。

青玄擱下了手中的磁杯,靜瞅他半晌,方又開了口,「你才多大年紀?不可能無欲無求。」

他看著一臉淡笑的青玄,回想的,卻是年少時的漫天烽火,還有四處奔逃的人們,與一具具被踐踏不全的屍首,它們成了生生世世的夢魘,怎麼想忘都忘不了。

霧海微微握緊了拳,而後又微微輕放,「帝君,神與魔,有什麼不同?」

聞言,青玄並不訝異,卻是一笑,緩緩跺下臥榻,行至穿堂上邊的蓮池,折下一朵蓮瓣,遞給了霧海,「告訴我,你看到什麼?」

霧海接過了,看著那細緻的花瓣,有著柔密的紋理,一面皎白如玉,一面略略暗了些。他凝視著,眉卻擰了起來。

「你告訴我,何謂陰陽兩極?何又謂王寇之分?」青玄說道,「六界律法,可不是擺著好看的。」

霧海看著青玄臉上詭魅的笑意,心上頓時明白了,緊攢的眉心剎時也鬆懈下來。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想怎麼做了嗎?」青玄抬首,看著五彩雲朵綴飾的天際,「若是決定了,沒有後悔的權利,因為,並沒有任何人逼迫你。」

思及至此,霧海不覺望著案上的香案,那輕煙渺渺,卻漫出一室幽香。

往事似如昨,卻是已過數萬年。

「想什麼?」

清洌如泉的嗓音自身後傳來,霧海緩緩起身作揖,「帝君。」

青玄斜睨看著一身碧色長衣的霧海,面上勾起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來,你在軒轅國倒是頗受器重。」

「這是兩碼子事。」霧海說道。

聞言,青玄僅是微挑了眉,勾起一抺極淺的笑,「你如何分辨,這兩碼子事?」

霧海笑望著青玄,「若心頭上連把尺都沒有,豈不太辜負了帝君?」

青玄坐臥在榻上,看著穿堂外的繁盛花海,懶懶說道,「就算心頭有把尺,可若丈量得不妥,有個亳釐之差,也是會招來殺生之禍的。」

「霧海明白。」他說道,「雖說南國已滅,但近來傳聞不斷,雖然中皇不曾說過什麼,待南國遺族一如往日,但朝中傳言紛紛,動作頻頻。」

青玄略抬了眼,「召雲她,你自然是該防著些兒,要不,怎又會連下三道令牌逼得你不得不出隘口?又不得不逼著你還未回關就赴明硯閣?」

「即便炎洲安份守己,只怕她也會聯合眾臣尋個原由出兵。」

「欽天宮那兒,仍使不上半分力,也是可惜。」青玄睇望著霧海,「若用得好,也算是顆好棋,然而現下,該怎麼行事,就得費些心力了。你且瞧著,若真無用,該廢就廢了吧。」

霧海看著青玄半晌,才緩緩說道,「我明白了。」

「噢?你明白?」青玄輕笑,「明白與做到可又是兩碼子事了。」

「霧海知道。」霧海說道,「若帝君允許,就可安排了。」

「就可安排了?」青玄的笑意更深了,「看來,也不枉你在這天界待的時日,如今倒也是慈悲為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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