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冥央宫就镶嵌在穹屠顶峰下端,紧紧依附着万年梧桐暴露在山体外的根系,宛若浑然天成般,瞧不出一丝刀工斧凿的痕迹,每一处线条与细节都暗暗契合着天地间平衡之道,叫人远远望去,便能感受到一股古朴厚重之意扑面而来。

而楚昱行走其中,却莫名有种对此地似曾相识的怪异感——明明这座偌大的建筑中空无一人,只有珠箔银屏在无风自摇,而仿佛漫无止境的长廊中,也亦回荡着让人心燥的幽寂,唯一还算灵动的——便是周遭时不时会飘过地……一些如海市蜃楼般的妖兽幻影。

但这些幻影也全都无一例外地,睁着空洞无神的双眼,静静浮现在长廊彼端,在与楚昱擦肩而过后,又无声无息地消逝在看不见的暗处。

楚昱回头望着一条通体幽蓝的怪鱼渐渐隐没在长廊尽头,突然便从脑海中冒出了个诡异的念头——这些幻影该不会也是山顶那株万年梧桐树下的亡魂吧?

思及此处,楚昱不禁在心中暗忖,重苍自身本就已臻至终焉态,而他作为妖主,如若又有可能借助万年梧桐的这份通玄之力,那自己逃出他手心的希望恐怕就更加渺茫了。

心底一时好似压着沉甸甸的重担,楚昱站在镂空八角景嵌琉璃的风窗前,望着山顶不停变幻的云谲波诡,眼底却缓缓涌动一缕难消的郁气。

而正在他思绪恍惚之际,眼前的浅色琉璃却突然映照出一道极为熟悉的影子,那炽烈的赤红色清晰无比划过斑斓的琉璃,刹那间几乎要灼伤楚昱的虹膜。

楚昱的瞳孔登时为之一缩,他猛然回过头,就见那绚丽粲焕的尾羽刚好掠过他的视线——那是一只成年凤凰的幻影,但却有别于其他所有呆滞空泛的妖兽幻影,它的身姿既轻灵又生动,就像一个完美无瑕的梦境,能让所有见过它的生灵都沉浸其中。

而原本攀附在长廊外侧,静止不动的梧桐气生根,也霎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飞速地延展着身躯,朝凤凰飞走的方向追逐而去。

楚昱面上的惊讶简直无以复说,他还来不及思考长廊中会出现这道幻影,其背后的含义,便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向那只凤凰追了上去。

奔跑中,楚昱只感觉耳畔响起听不清的冥冥细语,它们或温柔,或痛苦,就像来自黄泉之下的滚滚洪流,不停拉扯着他的思绪,直侵扰他头疼欲裂。

眼前逐渐荡起烟雾袅袅,周遭所有动静都化作尖锐的耳鸣,迷离间,楚昱只能捕捉到那一尾赤红,他紧咬着牙关,奋力朝前一扑,却只堪堪够到那柔软的羽尖,还未弄清那缥缈的触感究竟是不是幻觉,下一瞬,楚昱就摔进一汪浅池中,浓烈的酒气瞬间充盈进他的鼻腔,他跌跌撞撞地从中爬起来,被酒水浸湿的前襟贴在凸起的锁骨上,将那流畅而悍然的线条勾勒的分毫毕现。

“嗯……”楚昱甩甩头直起身子,将额前沾湿的发丝搂到脑后,勉强定了定神,眼前的景象便徐徐展现在他眼前。

这是一座与楚昱所待之处迥然不同的大殿,宛若自成一个世界般,触目所及之处——高山流水,小桥亭台,无不一应俱全,四周亦不见墙壁围绕,取而代之的是冉冉变幻的水墨山水,而其上奔流不止的瀑布,便是楚昱脚下淳淳流淌地……酒溪的源泉。

赤脚向前趟了两步,楚昱翻过一道勾栏,不远处亭台的全貌便随之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而待他定睛看清其中那道躺在长椅上的身影,呼吸便立即一窒,本能促使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后退。

但多年养成的强烈自尊心却及时遏制住了他这股冲动,楚昱硬着头皮,心想道:反正‘让他可以自由在冥央宫中出入’是重苍亲口所允诺,就算自己无心闯入了重苍的寝殿,他也不该怪罪到自己头上才是——到底是堂堂的妖主,重苍又是那副傲世轻物的性子,估计就是自己给他机会让他出尔反尔,他恐怕都不好意思。

况且临阵退缩,岂不显得他怕了重老妖。

楚昱念及此处,便抬脚走上了白石铺就的小径,行步间溅起的酒水登时便打湿了地面,在通往亭台的阶梯上留下一串或深或浅的脚印。

然而长椅上的身影却似乎并未被这点动静惊醒,楚昱缓步踏上亭台的最后一层阶梯,眼角便不由抬起一丝疑惑——重老妖莫不是醉倒了?毕竟这殿中酒香浓郁,让人闻着便有些醺醺然,对楚昱这种不胜酒力的人来说简直是种折磨,想来若不是真的喜欢这东西,谁也不会刻意将住处弄成这样……总不会是重老妖刻意布置出来附庸风雅的吧?

楚昱遮了遮鼻尖,心底有些不怀好意的揣测道:想不到老妖怪瞧着清高,其实也不过是个闲余时,会用这壶中物来醉生梦死的俗人罢了。

但等他轻手轻脚地来到长椅旁,却并没有从重苍身上闻到臆想中的酒气,那张冷淡而清隽的面庞此刻褪去了所有冰霜,神态自然而放松地沉睡着,乌黑的发丝顺着长椅尽头倾泻而下,披散在白玉冰裂纹路的地砖上,这两相鲜明的对比,险些刺痛楚昱的眼睛。

他皱着眉将目光移回到重苍身上,只见其胸膛的起伏几乎小到微不可察,只有吐息间那依旧绵长而深远的气势,让楚昱心神不由为之一摄,一时间竟不敢随意妄动。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便猛然意识到——这怕是个极好的……搜寻他本命魂羽的机会。

毕竟思来想去,本命魂羽这等堪称掌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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