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入了寝殿,宽衣坐于床榻之上,身后的挽月一面细致轻柔、小心翼翼地给我上药,一面强忍着啜泣声,抽抽搭搭轻声道:
“小姐,这剑术难学,便别学了罢……小姐您是女子,也无须保家卫国,披挂上阵。说来这才刚刚学了一日,便已然是一身的伤,奴婢看着都觉着疼的慌呐。小姐您这般的身份,只消他人来保护您即可,又何须非要去受这等苦……”
“放心,这些不过都是些皮外伤,并不严重,只是这红红绿绿、青青紫紫的,密密麻麻可能看着有些吓人,实则并无大碍。”
“再说了,这其中大部分的伤,实则都是那清晨时分刚练剑之时受的,而那时候也不过是因为你家小姐我才刚刚练剑,武艺尚且不精,因而这才受了点伤。”
“而后来你也在旁边看着,便该知晓,你家小姐这般冰雪聪明、进步神速,到后来的那几个时辰,实则都并未受什么伤,反而还能时不时地让那沧肆挂个彩,因而自是不必担心。”
“更何况,”
我不由得扭过头来,朝着那挽月挤挤眼,而后一脸若无其事地勾唇笑道,
“这正所谓呐,靠人不如靠己,现在吃些苦头,以后便能活的轻松些。而现如今,你我二人独立于世,的确需要学些功夫,强大强大自身,方才能够将那些害过我们的人,抓过来胖揍一顿啊!你说,你家小姐我说的可对?”
“小姐……”那挽月闻此,却只望着我背上伤痕,静默不语,而后微微眨了眨眼,强忍回眼眶中兜转许久的眼泪。
随即,便见其蓦然缓缓顿住手上动作,只默然垂了眸,檀唇微动,轻声嗫嚅道,
“其实,都是奴婢不好,若奴婢不是这般无用,若奴婢能像惊云那般,小姐您也无须勉强自己去受这些苦了……”
眼见着那挽月此刻说着说着,虽是垂着眸,有些望不见其面上真切表情,然而,却分明可以望见那一滴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此番倏地直下,瞬间,便打湿了那淡青色衣襟上细细绣着的翠色竹叶。
“唉,你这小姑娘,怎么动不动便哭呀……”
见此,我不由得蓦地转过身来,一手捞住如瀑垂曳而下的长长墨发,一面垂下身来,道,
“你看,我这般逗你,你都未笑,还反倒是哭了,如此这般,真是会让我很有挫败感的啊!”
“小姐……”那挽月闻此,不禁顿时噗嗤一笑,随即,一面抬起眼来,抬袖抹着眼泪,一面望着我,可谓好气又好笑,一副不知作何表情的模样说道。
“再说了,挽月你用处这般大,竟还如此妄自菲薄,说自己毫无用处,那可真是羞煞我也了……你看,这人活在世,实则也不外乎就衣食住行罢了。”
“而这其中,其一的‘衣’——想那宫装衣裙如此繁复多样,你家小姐我直到现如今也都不甚会穿,因而每每都还需你帮我更衣,方才能够穿着妥帖。”
“而至于其二的那‘食’,则更不用多说了,那每日的煮茶膳食皆是你替我准备,因而想来若无挽月你,我定是要活活饿死了。”
“这其三,说到这‘住’,则更是如此,这日常的宫殿打扫、沐浴就寝、梳妆挽发等等,又哪样不是你在侍候。”
“甚至于,那其四的‘行’,实则也不例外,你看就说这今日前往雍和宫送年礼吧,也是你在一手操持……”
“所以说呀,这‘衣食住行’,挽月你可谓样样可都占齐全了,竟还在此说自己一无是处,毫无用处,这让我这一样都不占的人,可究竟如何是好啊?”
“小姐,”闻我此言,那挽月不由得终于破涕为笑,只抬袖抹掉其眼角泪珠,随即静然望我良久后,方才是抬袖抿唇笑道,“小姐,幸好你是女子……”
“嗯?如何说?”我不由得挑了挑眉,可谓颇有些不解。
“若你是男子,这般说话,便真可谓是油嘴滑舌,跟涂了蜜似的了,这不知呀,还得祸害多少人家好姑娘去了……”
“我,油嘴滑舌?”
闻此,我不禁有些愣愣,只默默抬起手来指着我自己,再次朝着那挽月确认道。
“嗯嗯,”那挽月此刻眉眼清丽,只抿唇偷笑,重重点头道。
哎,也罢,我不由得默默转过身去,于心中轻叹一声道——
这年头,安慰小姑娘可当真是不容易啊,费了这么多唾沫,竟还得冠上一个油嘴滑舌的称号。哎,真当是世事无常啊……
……
大半个时辰过后,
已然上好药、用完晚膳的我,此刻正已脱去那云锦绣鞋,只静静然地,盘膝端坐于床榻之上,而后微微阖眼,将神识就此倏地释放蔓延而开……
虽说自己预备着这几日前往密殿盗丹,实则却也不能听风就是雨,一味鲁莽行之,因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自己还得需于事前细细筹谋才是。
而这其中,首要之事,便是先以神识将那密殿之处细细探查清楚,方才能细作打算——
半晌过后,自己此番那蔓延铺散而开的神识,此刻,终是已然覆盖住这整个天陵巍巍皇城……
虽说自己先前,已然对这密殿所在之处有过些许猜想,
然而,我却未曾料到,原来这皇城之中,放置着那九转还生丹的隐秘密殿,竟是恰好端端正正地坐落于那萧祁日日所居的广明殿之下!
不得不说,此番设计,倒真的确是妙哉!
毕竟,这谁又能料到,这世世代代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