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眼眸中忽起的雪色寒意,
我不由得就此放下拂起的层叠轻纱帷幔,以遮挡住外间的纷飞雪色,
而后,微阖了阖眼,缓下眸中骤然袭来的刺骨的寒意后,便稍稍摇了摇头,不再做多想……
想来方才应是错觉罢……
偌大的忠肃侯府,现如今,可谓仅唯我一人而已,
而至于母亲,实则,不过是当年父将热心救下的一介孤女,因而,在这巍峨繁华的京城之中,也并未有外祖家之类的存在,
且更何况,苏慕本就是生性怯弱,从小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故而从小到大,也并未见过多少人……
因而……
我不由得紧了紧身上衣衫,凝神细思——
此番重伤,除却右手的筋脉受损,骨骼错位而不得动弹外,自身体内的灵力可谓更是耗损严重,甚至于连灵海内境之中的灵气旋都枯竭了数十处,
故而现如今,自己的这身体状况便实是孱弱了些,
原本修仙之人并不畏严寒酷暑,但重伤之下,此番身处外间风寒交加之所,竟却还是觉着甚是寒凉了些……
由此想来,在这般情况下,自己一时察觉错了也甚有可能。
思及至此,我不由得抿了抿唇,就此敛下心神,不再做多想,
而后,便只阖上眼,平心静气,暗自于体内运行大小周天,以期尽快修复伤势,将体内耗损严重的灵气给重新充盈回来。
……
小半个时辰后,
闻得轻纱帷幔处,挽月侧身轻唤道:
“小姐,到了……”
我只就此缓缓睁开眼来,拂开层叠帷幔,抬眼望向眼前场景——
依旧是记忆中那熟悉的府邸,眼前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依稀之间,尽是万般熟悉之色,
仿佛数年过去,生死之隔,都从未曾变过分毫……
然而,此时此刻,眼前府邸柱墙上的那刺目鲜明,随风飞扬的素缟白幡却分明地显示着,一切,已是截然不同了……
眼见身下软轿此刻已是轻稳落于府外的纯白雪色之上,我不由得默然深吸一口气,于软轿之中,缓缓行出……
然而,才堪堪踏出软轿,朝外望去,
却见那恢宏浩大的仪仗尽处,那身着铠甲、手持寒刃的官兵阻拦之外,
可谓竟依旧有无数百姓身披素缟,结伴而来,一路紧紧地跟在棺椁仪仗之后,由城外到城内,紧跟相送,那般的颤颤巍巍,却,始终坚定不移……
眼见于此,我不禁眼前一酸,忽地想起,
当年那头戴玉冠,一身青衫长袍,不似威风凛凛、一杆银枪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武将,反倒更似那蕴袍广袖,儒雅文臣的父将,
端坐于青玉案旁,一脸正色,满目凝重认真地,教导着年纪尚幼,然而却紧抿着唇,一幅少年老成模样的兄长,一字一句道:
“辙儿,你要记住,我们苏家子弟,世代便披战袍,上疆场,身先士卒,马革裹尸,所为的,并不仅仅只是为效忠那一人君上,守这一家之国,而是为了守千千万万百姓,护千千万万人家,以热血,以生命,护我足下疆土,守我大好河山!”
父将说,生平所愿,要守千千万万百姓,
而今,这千千万万百姓,也终是身披素缟,眼含热泪,十里相送……
……
然则,恰于此时,
眼见此情此景,我却是忽地闭了闭眼,而后转过眼去,遥遥望向远处那连绵层叠、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巍峨宫城,
良久,骤然缓缓,加深了眸色——
说起来,父将这数十年征战,的确端的是劳苦功高,威名赫赫,位极人臣,深受百姓爱戴,
然则,于有些人眼中看来,却难免有功高震主之嫌,
故而,于那巍巍宫城内,明黄龙椅之上的那人,又可否,能容忍这般的威势高功?可否能容忍区区一臣子,所得的这般泱泱人心?
而父兄之死,又究竟,是否于那萧祁有关?
思及至此,我不禁微眯了眯眼,缓缓揉了揉额角,回想起萧祁说起父兄的点滴细微表情来,
虽说从其眼神神色之中,貌似望不出什么异常,然则,今日之事,却让我有些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是否正确了——
毕竟,自古帝王多疑,而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
故而,若是萧祁真因其内心忌惮,从而朝父兄下手,也确有可能的……
所以,父兄之死,究竟是那江昭临一人之心,还是其窥君之意,奉旨而为,便可谓不得而知,有些惹人深究了。
……
而与此同时,
巍巍宫墙内,一处肃穆寂静,却似乎隐隐有些略显寂寥的宫殿里,
一粉雕玉琢、唇红齿白,眉目精致如画的垂髫小童,此刻,可谓正弯了眼,端坐在桌前,对着眼前玉碟之上的一串紫玉葡萄吃的欢快,
然而,吃着吃着,却见其忽地长叹一口气,似是骤然想到了什么般,将手中的葡萄皮随手扔至一旁的白玉坛内,头往下那么一低,只恰恰好地,便枕在手间臂弯处,
随即,闷闷开口道:
“据说今日乃是苏家将军骨骸归京的日子,想来此时此刻,美人姐姐定是伤心不已啊,只恨我不能出宫,不然定可以好生安慰一番……”
旁侧不远处,一直手捻佛珠,阖目喃喃,身上衣物无半点花纹式样,显得甚是肃穆而庄重的一美妇人,
此刻,忽地顿了手上动作,然而却依旧未睁眼,只轻